他是張承恩,還是張承德?
不管是誰,她可以確定的是,他是那一對大她八歲,陰陽怪氣的雙胞胎之一。
「便是南柯……一夢中。」在目瞪口呆的錯愕中,她仍不忘將醒世歌念完。
張承恩瞇起眼,投給她一個嚴厲的眼神,很生氣她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不過他更生氣她敢挑戰他的權威。
「讓開!」他毫無預警的移動雙腳,踹了她一下。
「砰!」倪瑪雅沒料到他會動粗,身子頓時失去平衡的往旁邊倒去,撲翻水桶傾臥在髒水中,模樣狼狽且淒慘的叫了聲。
看她跌得狗吃屎,一臉震驚的表情,張承恩很滿意自己的傑作,扯動嘴角冷笑一聲,再睥睨她一眼後才轉身走開。
敢藐視他的權威,這就是惹怒他的下場!
倪瑪雅呆怔的趴在濕地上,簡直無法相信她被踹了,就只因為她擋住他的路?!
「張承恩!」她認出他,對著他的背大喊,「你太過分了!」
打從娘胎出生以來,她第一次碰到行為如此惡劣的傢伙!
氣憤的爬起身,她握緊拳頭要他向她道歉。
張承恩置若罔聞,直往走道盡頭走去,態度不僅囂張傲慢且盛氣凌人。
「張承恩——」
沒反應。
倪瑪雅再也克制不住怒火,失去理智的抓起地上的抹布,沒考慮後果的用力朝他丟擲過去。
「咱嗒」一聲,吸飽滿水的濕抹布準確無誤的命中目標——打到他的後腦勺,停留約莫兩秒鐘後才掉下來。
抹布落地的同時,倪瑪雅腦袋「轟」的一響,霎時清醒過來,在意識到自己做出什麼愚蠢的事來時,她倒抽一口氣,圓睜雙眼,微啟小嘴呆住了。
她闖禍了!
張承恩停下腳步,他沒有馬上轉過身,身體僵硬的立在原地動也不動,似乎很詫異她敢拿東西砸他。
倪瑪雅不敢逃跑,兩眼大睜盯住他的背,一邊不停自責自己魯莽的衝動,一邊手心冒汗的站在那,屏息等待他的反應,卻見他全身肌肉繃緊,拳頭握起,不停深呼吸,努力的在克制體內奔竄的怒火。
她大概難逃被修理的命運。
此刻的她,懊悔得恨不得剁掉自己那只愛惹事的手。
「你……」張承恩以慢得教人心臟病發的速度轉過身來,目光兇惡的瞪住她,可怕的眼神彷彿她毀壞了他最珍貴的東西。
迎上他銳利的視線,害怕他會控制不住衝動,衝過來揍她一頓,倪瑪雅忍不住扶著樓梯手把後退了步。
「我……」她吞了吞口水,「我……不是故意的。」
傭人守則第一條,面對僱主,只能吃虧不能講理。
在這麼不景氣的時候,想保住飯碗就必須要有「千錯萬錯都是傭人的錯」的認知,就算自己沒有錯也要認錯,如此才不會被開除,畢竟尊嚴不能換飯吃,骨氣不能換錢用。
不想再害阿姨失去工作,她記取教訓的把脾氣放一旁,委屈擺中間,非常不甘願低頭向他賠不是。
張承恩沒說話,狠狠的注視她片刻後,才邁開步伐走向她,難看的表情看不出他究竟是要罵人,還是要揍人。
「我不是故意的!」以為他沒聽見,她提高音量,忍氣吞聲再次向他道歉。
他仍舊沉默不語,沒停下腳步的繼續朝她前進。
見他殺氣騰騰的走來,倪瑪雅忍不住又後退了步。
「我……剛才是我不對!我太衝動了,我向你道歉!」為平息他的怒火,她低聲下氣的再度向他賠不是。
張承恩照樣不發一言,陰沉著一張俊臉步步向她逼近。
聽說過太多富家少爺脾氣發作時會毆打下人洩憤的傳聞,加上自己也曾親身體驗過,倪瑪雅忍不住的再後退了步。
「對不起!」她朝他大喊,「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拿東西丟你,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他還是抿緊雙唇,表情嚇人的向她走來。
扶著樓梯手把退到樓梯口,倪瑪雅有一度想轉身逃跑的念頭,但隨即想到會連累阿姨和表哥遂作罷,更何況躲得了一時躲不了永遠,她遲早都得接受處分,既然橫豎都死定了,她也不逃避了,做好可能被挨揍的心理準備,她勇敢的仰起下巴,誓死如歸的站在原地,迎接他的怒氣。
張承恩來到她面前,目不轉睛的瞪著她,依然沒開口說半個字。
深刻的記取上次的教訓,倪瑪雅這次有所警惕,不敢再意氣用事,讓事情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刀,結局都要被殺頭,不如早死早超生。
「好啦!你要揍就揍吧!我不會還手的。」她豁出去了,不在乎身上再多添幾處新的傷口。
張承恩瞇起眼,目光閃了一下,直覺的把她從頭到腳仔細看一遍,發現她的臉頰有個巴掌印,痕跡不清晰,不認真看還看不太出來。
「誰打你?」他終於開口說話,不是咆哮的咒罵,也不是抓狂的責備,而是咬牙的質詢。
他盯著她的臉,愈瞧她臉上的掌印,他愈火大。
倪瑪雅沒有馬上回答,反射性的摸了下自己的左臉頰,原本浮腫的紅掌印已完全消褪。
「誰打你?」張承恩再問一次,聲音霎時冰冷到極點。
「咦?你怎麼知道有人打我?」倪瑪雅眼睛突然睜大,感到非常的訝異,「我臉上的紅腫不是消掉了嗎?」
她困惑的又摸了摸臉,猜不透他是如何得知的,也想不通他為何執意要知道是誰打她。
「回答我。」他嚴厲的看著她,要她說實話。
傭人守則第二條,面對僱主,必須有問必答。
「是前任的僱主馬太太。」不敢隱瞞實情,她老實的招了。
在古代,主子凌虐下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幾乎無法可管;在現代,僱主凌虐傭人是天地不容的事,幾乎都會吃上官司。
為了某種因素,她阿姨選擇息事寧人,和對方達成和解,不告對方蓄意傷人,對方也不向她們索取醫藥費,雙方最後以理性的方式和平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