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賠、我、腳、踏、車!」一個字一個字從秀青齒縫間逼出來,逼得她牙齦充血。
見她生氣,之禹覺得好有趣,那麼小一個人兒,生起氣來像弓著背的貓咪,無害,可愛成分居多。
「我到哪裡找一部這麼爛的腳踏車還給你?」撩撥她,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可愛純潔到爆!
「我快來不及,沒時間和你乾耗,你先給我電話住址,晚上我再找你談論賠償問題。」
她承認自己眼睛糊到龍眼殼,得到短暫視覺脫窗,他哪裡斯文?他簡直可惡到極點!
「也好,我從沒這樣子低頭和人類講話,脖子好酸。」
他誇張地揉揉頸椎,才返身到車子裡面拿出紙筆,秀青盯住他背影的眼光灼熱,企圖將他燒穿兩個洞。
狠狠收下他的電話,狠狠把號碼收進包包裡,狠狠、狠狠地轉身背過去,她再狠狠地想像如何將他凌遲處死。
「喂,你不是快遲到了?我送你一程怎樣?」
看著她的小短腿,小蠻腰,全身小得好好笑,他忍不住想把她留下來取悅自己。
秀青不想理他的,但走幾步後,看看手錶,務實的她用力歎氣,用力走到他身邊,拋給他一個「坐你的車是我最大的情非得已」表情,然後自動到他車邊,自動打開車門,自動坐進去。
砰!車門關上,別看她瘦瘦小小一隻,臂力還不小,被砸到,不斷掉半截至少也會烏青。
之禹莞爾,坐回駕駛座。
「腿太短,等你走到目的地,肯定遲到。」
這樣都還要損兩句?
秀青不大的胸部上下起伏,肺葉舒張收縮、收縮舒張,她努力把新鮮空氣吸乾,讓二氧化碳充斥,但願他因此二氧化碳中毒!
惹她惹夠了,之禹笑問:「你要去哪裡?」
「黎榮中學!」她用力吸氣。
「你念黎榮?真巧,以後我們有機會碰面。」
也只有他這種從外國回來的洋學生,不曉得台灣的中學生不能穿便服上學,否則光看她的打扮,就曉得她絕非學生。
以這種觀點做考慮,我們很容易清楚,秀青多火大他的「諷刺」,橫眉豎眼,要不是人小、胃小,吞不下他這只龐然大物,她早把他生吞活剝。
不說話,她的眼睛直視正前方,努力忽略身旁坐著討人厭的傢伙,雖然他長得有兩分陽光氣息、三分英挺、五分帥氣,可惜表現倒扣他三百分,所以總體成績是負兩百九十。
對於只欣賞一百分的女人,怎會對負數產生興趣?所以,厭惡佔滿她心胸。
偏偏之禹不放過她,強要逼她說話。
「你是幾年幾班學生?高中部還是國中部?」
不說話、不說話,她開口會變成黑寡婦,一口吞掉身邊的男蜘蛛。
「我第一天上班,是國中部的實習老師,辦公室在哪裡還不知道,等我知道馬上告訴你,歡迎你隨時找我討論賠償問題。」
實習老師四個字讓賀之禹發笑,他從不認為自己適合當老師,偏偏他還是乖乖來了,這和他要不得的陽奉陰違性格有大關係。
實習老師?
終於,他的話提起秀青興趣,看他一身西裝筆挺,和自己大相逕庭,是她得到的信息不正確?
實習老師不是做牛做馬的角色?不是聽說學校不讓人好吃睡?不是越謙卑越不惹人厭?怎他開豪華轎車、穿名牌西裝上班?想當箭靶也不是這種方法。
發現她的注目,之禹微微一笑,連矮女人都喜歡他,可見得他魅力無人匹敵。
紅燈,他低下身,從包包裡抽出衣服遞給她。
忘記沒?他想開發少女服飾系列,那是樣本,他打算下班直接和幾位設計師碰面,商討細節。
「別擔心,我不會因剛剛事件扯你後腿,你的衣服磨破了,換這套吧。」
「你隨時隨地帶女生衣服出門?」
有這種實習老師,秀青替全校三千多個小女生憂心忡忡。
「不是時常。」他隨口敷衍。
「目的?」
「沒什麼目的。」校門近在眼前,他指指前方,笑問:「我在哪裡讓你下車比較方便?」
「這裡就行!」秀青背起包包。
很好,同是實習老師,要報仇?機會多的是。
聽說三個月試用期過,校方要刷掉四個人,她確定他將是那個四分之一。
下車,未甩門,他的聲音先至:
「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和班級。」
彎彎腰,她笑容可掬說:
「我叫蕭秀青,辦公室在哪裡不知道,等我知道,馬上通知你賠償事宜。」
蕭秀青、蕭秀青?之禹抓抓頭髮,好熟悉的名字,在哪裡聽過呢?
啊!他想起來了,在早餐桌上!
之禹的訝異,讓她有復仇快感。
邁開小短腿,往後的日子,有好戲看。
第二章
秀青的計畫不成功,在教務會議中,她明白此可悲的事實。
為什麼呢?因為學校將實習老師兩兩分組,而她和賀之禹被分在同一組,三個月後,被刷掉的將是「兩組人」,而非「四個人」。
這意謂了什麼?意謂他被刷掉的話,她也無法在黎榮立足;意謂不管同不同意,她和他成為生命共同體,同進同出將是他們未來九十天的命運。
儘管有滿肚子不平衡,可秀青乖慣了,她沒學習過如何反駁「大人」意志,即使委屈,打落牙齒,也得和血吞。
平息憤怒,蕭秀青欺騙自己,賀之禹不是壞男人,取笑她的身高只是一時的精神錯亂,好好相處的話,她會看到他不為人知的「善良面」。
秀青整理辦公桌,從裡到外,擦拭得乾乾淨淨,文件、課本、參考資料,一一分門別類,她是最有秩序性的女人。
反觀身旁的賀之禹,不看便罷,一看讓人想吐血。
他在做什麼?他在和其他的實習老師打情罵俏。
白癡!不曉得他們要在第四堂課,上二年十六班的自然生活與科技嗎?他不看課程進度、不弄懂學生程度,怎能上台?
算了算了,他不在乎工作,她在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