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回答彷彿是在預言。他聽了,不知該接下去說什麼?
時鐘的秒針從一走到十二,細微的「啪嗒」響,代表光陰的流逝。
蘇丹慢慢開口,不著邊際地說:「或許,我們只當朋友比較好。當情人,我們一定經常吵架……那,我就不能與你這麼和諧地相處。」
他瀏覽著茉莉帶著憂愁的容顏,無數遍,看不倦。
茉莉的心忽地下沉,猜不透蘇丹的感慨是突發性的,或是他有了新的情人,搪塞她而已?
「你說的對……」無論蘇丹出於什麼原因想終止他們的感情,茉莉忍著傷心,平淡地說:「先忙組織的事,我們之間,以後再說。」
她的寬容、她的冷淡、她的無所謂,刺痛了蘇丹隱藏的自信與自尊。他肯定茉莉不愛他,否則她不會如此鎮靜。
「你看你,三天兩頭不斷改變,此時溫柔,不知何時又會冷漠不講人情?」蘇丹一笑,迅速戴上雲淡風輕的面具。
兩個人心裡的混亂、迷惘、彷徨、不知所措,逐一收藏在若無其事的表象內,壓抑著想愛的心。
他們都笑著,不露出任何渴求對方情感慰藉的跡象。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極光和飛鷹逃走了?」得到消息的蘇丹,直覺聯想到他們一定曉得所羅門私藏的財物在何處。
「茉莉——」他下意識找尋分憂解勞的對象。
一旁的心腹提醒:「伊圓小姐送展先生到機場。」
蘇丹驚醒。「對,我還送她到門口,怎麼忘了。」
她像是他呼吸的空氣般不可或缺,然而,她也恰似空氣般無色無味,在他的世界裡自然地存在卻不易察覺。
「所羅門曾在極光的喉嚨內裝了微型竊聽器,立即追查他們的下落!」
手下們銜命離開,偌大的書房只留蘇丹一人。
他望著桌面上冷卻的綠茶,看著他為生活壓抑的熱情被埋葬。從前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自己,受困在組織沉重的人事庶務中,沒有一刻能清閒。
他真要這麼過一輩子嗎?
假如,茉莉願意陪伴他,他或許能熬一輩子吧?
「父親……我想離開,把所有事丟給所羅門或別人去煩惱。」蘇丹低聲呢喃。
可是周圍沒有別的聲音,給他任何指引。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今天的天氣很涼快。」展無華迎著風,走向他的私人飛機。
尾隨的茉莉在風中低聲問:「你有把蘇丹的資料回報給上層嗎?」
展無華與蘇丹相處過一段時間,必定掌握了蘇丹某些犯罪證據。
「我還在意大利,不急。」展無華瞄了茉莉一眼,彼此的神色如靜止的水面,誰也看不出對方心裡的波瀾。「再說,這事是你負責的,我不便越界。你的上司可曾向你要過蘇丹的資料?」
「他們時常提醒我要收集蘇丹的罪證。」茉莉送他走向登機梯。「我都敷衍過去——蘇丹提防著我,我找不到他的把柄。」
展無華踏階而上的步伐一頓。「你有別的想法?」
茉莉跟上去,抽出一份藏在暗袋內的照片。「你不妨看看。」
展無華側過身審視她。「我能認為是好東西嗎?」慢條斯理地接過照片一看,意外的衝擊使他臉色陡變。「伊圓小姐?」
半長不短的階梯上,只有他們兩人。
「你在南洋的親人很和藹,」茉莉態度十分友好,口氣十分溫婉。「你身邊的人也很可愛。你不願失去他們吧?」
展無華捏緊了手裡的照片,每一張皆是他至親的人。「我無法判斷你這麼做的原因。」
「蘇丹。」茉莉不急不躁地給了一個答案。「把你擁有關於他犯罪的證據,全銷毀掉。」提出交換條件,茉莉悠然前行,走近機艙入口。
「假如——」展無華流露不願妥協的神色。
「別囉嗦,你沒拒絕的權利。」茉莉截斷他的猶豫,反客為主地伸手邀請: 「進去說吧。」
展無華優雅的氣質,瞬間轉為狂暴的戾氣,殺意如電光閃爍在他眼底。
茉莉進了機艙,正想打量內部設計,不料,映進眼的情況令她穩定的神思驟然一陣震盪!
「極光?飛鷹?」組織內的兩大殺手,竟安適地坐在展無華的私人飛機裡——茉莉強掩著震驚。「你們要跟展無華離開意大利?」
極光和飛鷹自顧自地下著西洋棋,當茉莉是透明人不予理睬。
「看見他們,你不害怕嗎?」展無華在她身後,以危險的語調說:「我完全有能力代替你的上司懲治你。」
「別傻了。我既然有勇氣向你表態,必然做好充足的準備。」茉莉回過頭,強硬的氣勢分毫不減。「十分鐘之內,我的人若沒見到我毫髮無傷回去,你等著回南洋收屍吧。」
她第一次用這麼陰險的手段,為了保護蘇丹,源源不絕的力量因愛不斷湧現,茉莉冷靜得像個慣犯。
「……」展無華退卻了。有些人不在乎天崩地裂或自己的生死,但絕不輕忽親人的安危。
茉莉看到他眼中的憂慮,知道她贏了。
她掃視極光與飛鷹一眼,滿不在乎地說:「他們兩人你怎麼利用我不管,只要別傷害蘇丹。」
展無華微微一笑,眼色詭異地盯著她,像在分析什麼。
「拒絕和我交易嗎?」茉莉狀似輕鬆地問。
展無華搖了搖頭,反問:「那個同性戀用什麼收買你?」
「請稱呼他——維羅納先生。」茉莉知道展無華已接受她的威脅。「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目的達成,她揮了揮手,從容地走出機艙。
展無華忽然提高聲量叫住她:「為什麼選擇蘇丹?」
他要她背叛國際刑警的答案。
為什麼?她的理由恐怕只有她在乎。愛上一個不愛異性的男子,別人會覺得滑稽吧?
只有她,相信當自己年華老去,回憶起此時的選擇,心情仍是無悔的;腳步踏出機艙門口的剎那,茉莉幽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