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對那些多事的人生氣,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第二天,石雋峰又派總管來親自「接」他回莊,但他依然將總管打發了,他已經夠痛苦後悔的了,不想再去面對爹娘的指責和眼淚。
想起這短短時日來所發生的一切,他的心裡就充滿了對心兒難以克制的情感和難以解脫的罪惡感。
他很後悔自己那天竟然說出了要娶楊家小姐為妻,納心兒為妾的渾話。其實他早就回絕了楊家的提親,自從與心兒退婚後,他再也沒有想過要娶妻。
他很確定,自己真的是傷透了她的心,所以她才那麼絕情地躲避跋山涉水去見她、求她原諒的自己,甚至還要出家!
他不能讓她出家,可是他也不知道該怎樣阻止她。沒有心兒的這幾天,他的心空蕩蕩的,彷彿天地間所有一切都變了,他的生活也變了。
他不想見其它的人,也離不開京口,他要待在有心兒的氣息存在的地方,哪怕每天與啞伯呆呆望著,他也願意。
於是他不管啞伯如何反對,他住進了瓏玉園,睡在心兒曾睡過的床上,靜靜地呼吸著留有她餘味的空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安撫他空虛的心靈。後來,不知為什麼,啞伯竟然不再對他橫眉豎眼,反而一見到他就淚眼汪汪,讓他的心更加痛苦,也時時有了哭的衝動。
這天,為了避開啞伯哀怨的眼光,他離開瓏玉園到外邊走走,卻遇到了趙鐸潤正帶著一個夥計走來。後者因兇手被抓,案子了結而心情格外愉快,得知他無事在京口小住時,便熱情地說:「今天有個客戶邀我去看件寶物,少莊主隨趙某同去,沿路還可觀賞寶華山美景,可好?」
石天威心想自己也無事,便應諾了。
當他們走到遠離市區的西郊時,一個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從路旁那座紅色小樓傳出,引起了石天威的注意,他依稀記得以前這裡並沒有這幢宅院啊?
「此處何人所居?」石天威詫異地問。
他身邊的趙鐸潤低聲說:「那院子的主人是個暴發戶,移居到京口不過四、五年時間,做點茶葉、香料小買賣。方才是他們家的二小姐,少莊主可得小心囉,如果那位二小姐見到你,你準是她的下一隻肥羊!」
「肥羊?什麼意思?」石天威不解地問。
「就是身上可以搾出油水的貴公子啊!」趙鐸潤看了看石天威的打扮,道:「那女人長得美麗動人,對男人挺有一套,可這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隆裕源二小姐是不要窮光蛋的……」
「什、什麼?!『瓏玉園』二小姐?」石天威的心宛若被冰涼的鐵鉤吊住似的又冷又痛,他一把抓住趙鐸潤。
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的趙鐸潤,瞬間明白他何以如此吃驚,他拍拍石天威緊抓著他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又想起了薛家。可是此『隆裕源』非彼『瓏玉園』也,此二者是一俗一雅,不可同日而語。
當時這許姓兄妹取這店名時,也有人要他們換名,可那暴發戶生性倔扭,就是不改。而那二小姐也很有一套,很快安撫了大家,加上薛老爺寬厚容人,且薛家二小姐常年在普陀山,就是回來也極少出門,故將他們混淆的事倒也沒發生過。」
天哪,可是卻在我的身上發生了!
石天威心裡暗自叫苦不迭,當即對趙老闆說:「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了,我得先辦點事去。」
說完就返身往那座紅色樓院走去。
趙鐸潤不明就裡地看著他的背影,也不敢多問,只好帶著小夥計走了。
石天威來到院門口,果真見牌坊上大大地寫著「隆裕源」三個大字。
守門人一看上門的是個貴公子,立即和氣地將他引進客廳。
很快,輕盈的腳步聲在門邊響起,一個年過二十的亮眼女子出現在門口。
當看到石天威俊雅出眾的相貌和身上不俗的穿著打扮後,那女人立刻笑著向他走來,那笑聲正是剛才在院牆外聽到的銀鈴般悅耳之聲。
石天威見她果真長相美艷,身材豐滿動人,那種嬌慵的丰姿,帶有一種成熟嫵媚的風情,但她眼裡赤裸裸的挑逗和媚態將她的氣質破壞殆盡。
見這位挺拔英俊的公子光是看著自己,既不笑也不說話,姑娘耐不住了,她緩步向前,將纖纖玉手搭在石天威的胳膊上,嬌嗲地說:「這位公子很面生,不知來此地有何貴幹?」
石天威渾身竄過不舒服的電流,他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脫離她的手。拱手一拜,自我介紹道:「在下石天威,欲拜見貴府當家的,請問姑娘是--」
一聽俊美公子自報家門,姑娘立即兩眼發光,羞答答地一福,道:「久聞青鶴莊少莊主丰神俊朗,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小女子姓言午許,單名一個嬋字。本府當家的是家兄許富,可惜今日不知公子前來,家兄一早出門了,要三五日後方可返回,公子可留居寒舍等待家兄。」
石天威說:「不了,如果許當家不在,在下先告辭了。」說完起步欲走。
那許嬋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如何能放他走?只見她一步擋在他身前,媚眼頻傳地說:「石少莊主別急嘛!既然來了何不先飲杯茶再走?」
然後不等石天威響應立即喚人備茶。
石天威見她嬌媚地故意將身子靠近自己,心裡不由厭煩,便似無意地說:「『隆裕源』二小姐果然美艷,難怪揚州孫氏茶行的孫君、海朗坊少東家司馬公子等都對姑娘念念不忘。」
聽他猛地提起那幾個舊情人,許嬋怔了怔,原想否認,但看到石天威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以為他不過也是個和其它人一樣的花花公子,當即眉眼一彎,笑道:「若能遇公子在前,他們如何能入得了小女子的眼呢?」
夠了!毋需再試探,精明的石天威早已看出她的那點心思,暗歎這才是那個真正的蕩婦淫娃,只可惜自己竟張冠李戴,冤屈了心兒,毀了自己的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