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己的兒子只比金家的男孩小三、四歲,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肥頭肥腦、四肢發達的兒子怎麼也比不上對面兩個身形修長,目光靈活的男孩,大女兒雖然和金由希同是十二歲,但卻干扁瘦小、其貌不揚,還戴著一副厚重的眼鏡,顯得更加怪異醜陋,三個小孩沒一個讓他感到光榮的。
不知道父親心中想法的阮玉蠻自方才父親的手指向對面後,偷覷的目光就像沾了膠水般黏在金將毅的身上。
他的髮色好像比去年見到時深了一些,也長到了肩膀上,但還是柔軟好看的褐色,這還是她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他。
正當她又瞧得入神時,金將毅原本直視前方的銀灰色眼珠突然朝她的方向斜睨過來。
她飛快收回目光,有種被逮到的狼狽感。
見阮金寶、阮銀寶嚇得在座椅上動也不敢動,童爺爺連忙出聲緩頰--
「小孩子吵吵鬧鬧是正常的,我們家這兩個沒比金寶、銀寶好到哪裡去,」他呵呵笑,捋了捋白鬍子。「等他們兩個在這裡開始上學後,還得麻煩玉蠻、金寶還有銀寶多照顧我們家將毅跟由希了。」
他一示意,金由希與金將毅立刻站起身來異口同聲的大喊請多指教,接著朝阮家夫婦一鞠躬,行動極為一致,顯然平時訓練有素。
阮家夫婦起初有些錯愕,後來則轉為慌張。
「童伯伯,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兩個要在這裡上學,不回日本了?」阮東力問道。
他會緊張不是沒有原因的,住在這的左右鄰居誰不知道童家的日本女婿在日本關東一帶是個舉足輕重的幫會組長,要他這一介平民老百姓照顧日本黑道組長的兒子們,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後果可不是他承擔得起的呀!
與父親不同,阮玉蠻期盼的視線巴巴的望著童爺爺。
「是呀,他們的父親在日本有些事要處理,所以先讓他們兄弟倆住在台灣一陣子,他們的入學手續我已經辦好了,等暑假結束,一開學,就讓他們跟玉蠻一起上學。」童爺爺輕描淡寫的解釋,童奶奶則在一旁直點頭。
事實是在日本有人放話要對金家這對小兄弟不利,他們正在為三番組內部鬥爭傷腦筋的父親為免橫生枝節,才會暫時讓他們留在台灣幾年,等他肅清內部後再將他們接回去。
跟她一起上學?!阮玉蠻小巧的臉蛋染上興奮的紅暈。這個暑假過後她就要讀國中了,意思是說他們會跟她一起上國中嘍!
「一陣子呀,時間似乎不長?」阮東力試探性的問。身為父親,還是要以兒子、女兒的安全為重。
「嗯,一陣子而已。」童爺爺肯定的笑答。
阮東力這才暗暗的鬆了口氣。
阮玉蠻聞言沒來由的一陣失望,心中有些悵然。
她以為他們會在這裡待很久的……
「外婆,我們可不可以先去學校逛逛?順便買一些上學用具。」金由希有禮的問,中文說得有些含糊不清。
阮玉蠻怯怯的注視他猶如女孩般白皙紅撲的臉蛋,錯過了金將毅聽見弟弟的話後濃眉微蹙的不悅表情。
「好呀,讓阿健陪你們去吧。」童奶奶寵愛的摸摸孫子的頭。
「我不認為我們應該出去,外面很熱。」金將毅板起俊臉。由希這小子到台灣來了還不安分,只想著玩。
「不會,外面沒大太陽呀。」金由希回頭對哥哥甜甜一笑,無視他佈滿陰霾的臉色,又繼續跟外婆撒嬌。「外婆,阿健又不知道路怎麼帶我去?」阿健是他們的貼身隨從。
「那就乖乖坐在這裡,等你在這裡住久了就知道路了,到時候再自己去。」知道外婆總是對弟弟百依百順,金將毅先出聲反對。
他面無表情時,日英混血的俊臉顯得更加立體好看,讓偷睨的阮玉蠻看得發愣,不過小小年紀的她還不瞭解為什麼他長得跟別人不一樣。
聽到他堅持留下,她覺得很開心,只是她的小小開心維持不到幾秒,就被不想讓小客人不愉快的父親給戳破了。
「叫玉蠻陪他去好了,她對這附近很熟悉,由希想要買什麼就說,她會帶他去買的。」阮東力轉向發愣的女兒下令。「玉蠻!」
阮玉蠻緩緩起身,望了金由希一眼,見他衝著自己猛笑,一張粉臉立刻燒得通紅。
金將毅看見她發燙的臉蛋,又回頭看見笑得像花癡的弟弟,臉色一沉,霍地也自椅子上起身。
「我也去。」他二話不說的伸手拿起扶手上的棒球帽戴上,沒看見阮玉蠻倏地發亮的眼睛。
一步出阮家大門,金將毅立刻要求想跟上的阿健留在原地,一轉身,卻看見走在前頭的弟弟已經熱絡的跟阮玉蠻手牽著手了。
金將毅想也不想的跑上前,一把拉開他們兩人。
「哥,你幹麼呀?」金由希一臉無辜的皺起眉頭,想再去牽阮玉蠻軟呼呼的小手,又被哥哥給打掉。「噢!」他縮回疼痛的手,怨怪的看著哥哥。
不解他的怒氣從何而來的阮玉蠻呆立在一旁。
「你不應該牽她的手。」金將毅忍下怒氣的告誡弟弟。
「為什麼?」金由希一派天真的反問。
「因為……她是台灣人。」他急中生智。
「台灣人不牽手的嗎?」
「不牽。」金將毅肯定的回答。
「但是她沒說不能牽,也沒掙扎呀。」金由希望向一臉茫然的阮玉蠻。
他們用日語交談,她完全聽不懂,只知道金將毅極不愉快的看著自己。
「一個好女孩不應該任由陌生異性握住自己的手,難道妳媽媽沒教過妳嗎?」金將毅生氣的訓斥她,滿意的看見她臉上的嫣紅褪去,漸漸轉白。這下她會記住不該讓別的男生牽手了吧!
阮玉蠻雖然才十二歲,但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已經開始有了雛形,本能的認為他在指責她不要臉,輕易的便讓人牽住手,心裡一時只覺既難過又羞愧。
她下唇輕顫,低著頭絞著雙手,可憐兮兮得像個終於明白自己犯了大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