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小鈴當之所以叫「鈴當」,是因為這和她的本名諧音。她的母親是凌曼宇,父親是他!兩個大人並末結婚,所以她從母姓。
方纔在梁千絮眼前迴繞的小星星非但沒消失,反而增加了一倍,現下還多了幾隻小鳥在啾鳴。
「好啦!你們兩個好好講,不要再動手動腳了。」平時雖然常跟老爸沒大沒小的,只要他一端出父親的權威,鈴當還是頗忌憚的。
「待會兒盥洗完,記得出去吃早餐。」安可仰叮囑她。
「噢。」大女生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出去。
「吃完早餐去公司找妳媽,她中午要帶妳去補習班報名!」他嚴峻的吩咐追上去。
「吼!真討厭……」女孩咕噥離去。
一般家庭常見的父女對話在梁千絮眼前上演,她卻覺得這是世界上最不正常的一幕。
安可仰怎麼會是鈴當的父親?啊--她想跳起來尖叫。
「鈴當說你對她不規矩,你吻過她的臉,還親她的肚臍……」最後,她只是跌坐在自己的腳跟上,任世界在周圍旋轉。
「廢話,我連澡都幫她洗過,何況親肚臍。」女兒啊女兒,妳好樣的!這種曖昧兮兮的話都說得出來。
「可是,你和凌曼宇都這麼年輕……鈴當已經十八歲……」她茫茫然魂遊天際。
安可仰揉揉僵痛的脖子。
女禍!女禍!
「過來。」他對她伸出手。
過度的震驚讓她暫時喪失行動能力,他只好自立自強,將這尊僵硬掉的菩薩移進懷裡。
「凌苳出生的時候,我和曼曼才十五歲,很棒的國中畢業禮物吧?」
「十五歲?」她只能不斷學舌,而且有逐漸石化的傾向。
「有沒有聽過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歎口氣。「凌曼宇和我國中同校了三年,剛升上國三不久,我們彼此同意嘗一嘗禁果的滋味,而剛剛走出去的那個女孩就是那一次的成品。」
「所以她十四歲就懷孕了?」梁千絮嚴重口吃。
「而且健康教育不及格,懷孕四個多月才知道自己吃再多減肥餐都沒用,她的發胖全是因為肚子裡被下了種。」他沒好氣。
「嘿!」她回過神。「罪魁禍首是你,你憑什麼全推給女人?」
「我當然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事發之後,兩家的父親只差沒打斷我的腿,即使我想賴也賴不掉。」
「當時為什麼沒有考慮把小孩拿掉?」並不是說她同意這麼做,只是,這是多數人會選擇的方法。
「當時墮胎的危險性太大,家長們不敢冒險,只好讓孩子生下來。」安可仰往後靠向床頭板。
「雙方父母沒有要求你們結婚嗎?」她小聲問。
「我們自己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結不結婚有什麼差別?一樣都要靠家裡養。謝天謝地曼曼在這一點上和我有共識,不然我就娶定那個凶婆娘了。」
「後來呢?」梁千絮知道,倘若凌曼宇堅持要結婚,他一定會娶她的。他就是這樣的男人!
「禍已經闖了,我們約定好孩子跟著母親,安家則搬到凌家附近,如此一來凌苳可以隨時見到她的爸爸媽媽。」安可仰聳了聳肩。「妳得知道,白天在大學裡彈吉他把美眉,晚上要趕回家餵奶把尿,平時邊約會還要邊聽女兒打來的娃娃語,更別提不時逃課去參加幼兒園家長會,那種日子可不輕鬆。」
她腦中浮現年少的安可仰一手奶瓶一手娃的景象。
事實上,光是他曾經「年少」過,這一點便很難擬想。他彷彿一出生就是現在這樣瀟灑自信的神態:永遠知道自己要什麼,也永遠知道如何得到。
思及他也曾經走過一段莽撞懵懂的歲月,她不禁微笑起來。
「鈴當在村子裡為何從不提你和她的關係?」
「誰知道這種年紀的女孩在想什麼?」自從女兒進入青春期之後,安可仰就再也不敢誇耀自己瞭解女人。「她知道我要上山待一陣子,先蹦蹦跳跳地跑去了,我也是在清泉村看到她,才知道她人在那裡。如果我黏得她太近,她還嫌我破壞她的行情。」
「幸好清泉村的年輕男孩也不多。」她小聲安慰。
「沒錯,否則我一根一根扭斷他們的小弟弟。」安可仰越想越頭痛。「她年紀輕輕,既不肯乖乖的念高中上大學,跑去那間鬼高職;現在畢了業又不肯認真找份正職來做,實在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學歷不是萬能的。」她拍拍他的臉頰。
安可仰白她一眼。
「妳的『學歷無用論』盡可以拿去安慰別人家的父母。安家目前為止的最低學歷是碩士,曼曼那邊的藝術世家也沒遜色多少,偏偏第三代出了她這個小高職生,真是破天荒!她自己成天快樂地到處飛,結果我和曼宇一天到晚替她擋子彈,我們兩個人都快被射成漏斗了。」
他的埋怨越多,梁千絮眼中驚奇的神色越濃。
好難想像他被一個小女生難倒的樣子!真是太有趣了。
其實當年他大可以自己的年輕識淺為借口,一走了之,正如成千上萬的爛男人;但他沒有,他選擇留下來,承擔所有指責,並盡職地扮演小爸爸的角色。
他必然是個好父親,否則鈴當不會如此愛他。
心的一角漸漸柔軟,那是一種近乎疼痛的觸動。
「你不是替她找了一個媽嗎?怎麼不讓你老婆跟她談?」梁千絮,這個問題打探的意圖太明顯了。
安可仰瞅了她微紅的頰一眼,眸心開始沁出笑意。
「那個老婆只是娶來出錢供唸書的,她念完書就不干我的事了。」
唔?腦子裡有一堆問號。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梁千絮鼓漲著臉頰,這回是給急紅的。
安可仰決定幫她解圍。
「香雲的哥哥是我的大學死黨,大二那年得了白血病過世了。他們家有個酗酒的老頭子挺不像話的。香俊臨走前,我答應過他,將來一定幫忙照顧他妹妹。後來我出國唸書,忙於自己的事,差點忘掉了這件事。」其實中間還有一些不堪的事,大底不外乎家暴之類情節,但這些都是香雲的私事。「總之,香雲後來找到我,提醒我當年對她哥哥的承諾。我研判了一下情況,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和她結婚,名正言順地接過來照顧。等她強壯到足以自立,就不干我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