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軒的一舉一動花娘怎會不清楚?就算繡梅的大嘴巴不來嘴碎,那也還有四大花旦、芷菱玉恩和雲蘭冉香會來告知。
花娘是不清楚蕭左受傷的過程,不過她可以確定紫兒已經對他動了真情,否則依紫兒對男子厭棄的態度,絕不會讓弄春院裡的客人住進紫軒裡。
從小到大對紫兒的耳提面命、諄諄告誡,她這個娘親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守護女兒一輩子,她不揭穿紫兒收留蕭左的事實,是想讓紫兒自己去看清楚想明白。
況且她相信紫兒一身的好武功,除非紫兒自願,否則任何人都動不了她一根寒毛。
但是就在剛剛和陸台厚的對話中,花娘才知道蕭左真正的身份,那一切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不說蕭左是陸台厚的義子,就說蕭左入弄春院是為了捉捕神偷,那他將紫兒的感情置於何地?
別人瞧不出紫兒的心思,她這個做娘的太明白女兒一舉手一投足的變化,一切就到此為止,至少還來得及阻止悲劇發生。
花飄紫隨著娘親離開上房,心頭沉甸甸的難受。不是因為她終於見著了知府大人,而是娘親那一番警告蕭左的話。
蕭左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眼前了嗎?為何她心頭會有滿溢的苦澀?
九、前塵往事 回首遙遙
「他說怡紅院突然關門,他在長安城四處找我,費盡心血卻始終找不著我的下落。」花娘手中捧著杯盤,卻一口茶也沒喝。
花飄紫明白娘嘴裡的「他」指的便是陸台厚。
「我說怡紅院的老鴇過世,於是我和眾姐妹只好另覓他處謀生,經營起弄春院的生意。」花娘神情幽遠,有著小姑娘的赧意。
看著娘親發呆已久,花飄紫不得不出聲詢問:「然後?」
花娘回神繼續說:「我告訴他,我讓丫鬟去陸府通知他,卻被大夫人惡意的趕出來,說我這種下賤之身憑什麼走進陸府的大門,陸大爺只是玩玩,要我日後別再糾纏不清。」時日已久,原以為該傷心該難過的,早該痛到無所知覺,沒想到今夜再見他,她仍猶如被萬箭穿心。
「那他怎麼說?」從花飄紫懂事後,娘親就從來不隱瞞她的身世,說她的親爹是如何恩斷義絕的拋棄她們母女,要她長大後無論如何也要去討回公道。
「他很吃驚,說他根本不知道我有讓人去找過他。」
「娘,妳信他?」恨了這麼多年,這樣的理由,花飄紫根本無法接受。
花娘苦笑。「我又告訴他,我原以為是大夫人使出的阻撓手段,於是讓丫鬟找機會送信給他的貼身侍衛,結果他的侍衛送來了他的親筆信函。」那封絕情絕義的信,才是花娘傷心欲絕的主因。
「這下他無話可說了吧?」
「他還是不承認,說他從來沒有寫過什麼信函給我。」
「娘,那妳拿信跟他對質呀,看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妳和蕭右在外頭吵得凶,我們怎能再談下去?況且事情真相是什麼已不重要了。我們也擾得他日子不好過,現在他的官位不知還能不能保得住,一切就到此為止。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妳有任何的危險。」
「娘……」花飄紫有些欲言又止。
花娘明白女兒要問什麼。「我沒有告訴他,關於妳的事。」
花飄紫有些悵然若失,卻又鬆了口氣。親生父親在眼前,卻是相見不相識,天底下的悲哀莫過於失去天倫之樂,雖然她恨了他十八年,此刻心頭的滋味卻百般複雜。
見女兒不語,花娘問說:「還是妳希望我告訴他?」
「不!」花飄紫連連搖頭。「這樣就好,我和娘這樣就好。」
花娘將冷茶入喉,忍受著苦澀淹滿心頭。
「妳早知道蕭左是他的義子?」
花飄紫微點頷首。「我怕打草驚蛇,也怕累及無辜,所以這件事只有我和張遲知道。」
「蕭左知道那些價值連城的寶物是妳偷的嗎?」
花飄紫經過短暫的思慮後才開口:「不知道。」這是她和蕭左之間的事,她可以自己解決,娘已經有太多操煩的事,她不能再讓娘親擔心。
花娘眼眸深處儘是憂心。「儘管蕭左對弄春院上上下下都很好,但這只能說他是個好人,若要和他廝守終身,他不會是個好丈夫,相信娘,離他遠一點,他不適合妳。」
說到底,娘是看輕了她?還是看輕蕭左?
她出身勾欄院,本就沒有正經的男子會喜歡她,更別提會有媒人上門提親;像蕭左這樣撲朔迷離的男子,連她都不懂了,為何娘可以下定論?
自幼娘親不因為她是花娘之女就讓她淪入風塵、棄她於不顧,無論四書五經、婦德教養樣樣都嚴謹,更在她八歲那年,鐵下心腸送她離開弄春院。
那時娘親是這麼對她說:「是娘對不起妳,讓妳錯生了環境,妳得靠自己努力向上,抬頭挺胸做人,習武學藝是件吃苦受罪的事,但這是為了妳自己好,也是為娘爭一口氣。」
她不負娘的期許,苦練成一身好本領,也替娘爭了一口氣,讓陸台厚的官位岌岌可危。可是,這究竟能代表什麼?
在她內心看不見之處,她還是渴望有人關心、有人疼愛。
蕭左能以性命相救,她難道不能用真心待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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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的紫軒飛來個不速之客。
二樓的欄杆內,花飄紫動作敏捷的擋住蕭左欲進房門的身形。
「你復原得還真快。」她雖然擋住他的去路,卻依舊與他保持著五步遠的距離。
「多虧妳日夜無眠的悉心照料。」丹鳳眼中飄睞著迷人的風情。
「我娘不准你再踏進紫軒一步。」見他輕功已能使用自如,她有著淡淡的喜悅,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
「我若這麼聽話,我就不是蕭左了。」眼波流轉,他順勢跨進一步。
「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月之限。」病榻上,晨昏相處的那數日,他多次藉機與她肢體相纏,想到曾與他有過的親密,她一貫的冷言冷語不覺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