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胡姑娘是否有任何疑問?」季伯板著臉,面無表情。
在場除了「五美」及其侍婢,只有季伯、煌辰星以及秦世玉。
季伯是煌府總管,煌辰星身為管事,算是「主考」;秦世玉則以客卿身份攪混,或謂湊熱鬧。煌辰月諱於禮儀,而暫且迴避。
「沒……沒有。」胡姬兒忙不迭搖頭,卻一張愁眉苦臉。
秦世玉噗哧笑一聲。煌辰星一個瞪眼,他識趣的收住笑,咳一聲,一本正經問:
「請問崔姑娘,何謂三從?」
崔翡翠斂眉垂眸,眼觀鼻、鼻觀心,嗓聲合宜,答說:「女子之誡,在家應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於,此為三從。」
「好!說得好。」季伯頷首微笑,極其滿意。
「那麼,四德呢?杜姑娘?」
與崔翡翠一樣,杜青荷亦是垂眉斂容,低著頭,目光未敢稍抬。
「四德乃指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為婦女應有的品德。」女子讀書識字,最先被告誡的便是這「三從」「四德」,從官宦世家至平民百姓,恐怕無一例外。
胡姬兒張飛似的眉睫卻愈發垂結成團,看起來,竟也是一副垂眉斂容、雅靜端莊。
煌辰星朝她瞅了幾眼,倒沒忽略她往兩旁下垮的唇角。心中暗笑,臉上平淡無甚表情。
五人被安置在大園子裡,各據一角,與「曉圖」為鄰,由東而西,分佈參差。季伯在安置時,多少有失公允,將崔翡翠及華秋香安置在環境最清雅的「蘭」「梅」兩院;接著杜青荷居「槐院」,花惜語在「菊」院,胡姬兒則被「貶謫」到最偏避簡陋的「榕院」。
各院除了兩名負責打理清掃活兒的丫鬟,崔翡翠與華秋香各自帶了一名貼身丫鬟伺候生活起居,連花惜語也帶了一名小丫頭。
杜青荷與胡姬兒沒有貼身丫鬟,便由煌府指派另一名丫鬟伺候生活起居瑣事。
「若有任何問題或需要,儘管提出來。」煌辰星特別對著胡姬兒說道。對於季伯的安排,他不甚滿意,但如把胡姬兒移出園子,安排到別的地方,「於禮不合」——季伯如此反對,他只好作罷。
胡姬兒的心眼並沒多到這上頭。「榕院」再簡陋,也比雜院屋子舒適不知有多少。
「我可不可以要四仔過來?」她只關心這個。
「不成。」煌辰星沉下臉,立即回絕。
「四仔?」季伯茫茫轉向煌辰星。「府裡有叫『四仔』的丫鬟嗎?」
「不是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儘管提出來嗎?」胡姬兒不死心。「四仔手腳伶俐,辦事也很勤快……」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他可以伺候妳穿衣梳洗嗎?」
「這種事我可以自己來。」
「不行,我會派另一名丫鬟過來。四仔還是干他的雜活。」說到底,煌辰星就是不允許。
四仔年紀雖小,到底還是名男子,孤男寡女同睡一個屋子——想到此,他臉色便青紫得難看。
季伯這時總算才清楚四仔是干雜活的小廝,不禁搖頭說:
「胡姑娘,斷無讓小廝到姑娘房裡伺候之理,這與禮制不合,絕對不可!」連連搖頭又搖頭。對胡姬兒的印象,加折一成。不忌男女之防這等胡風野俗,實在不可長,更不可取。
「可是……」
「時候不早了,請姑娘早點休息吧。」煌辰星揮個手,吩咐丫鬟:「梨兒,幫胡姑娘梳洗。」
轉身出去,不讓胡姬兒有再開口的機會。
季伯搖頭又歎息,跟著煌辰星離開。
「姑娘,我替妳寬衣吧。」
丫頭梨兒早端盆熱水進屋,架好屏風,近身幫胡姬兒解下了披肩的薄紗。
「這紗衣這麼舊了,我看丟了吧。」梨兒說道。
「不行!丟了我穿什麼?」胡姬兒猛搖頭。
梨兒抿嘴一笑。走過去,拉開一個紅木櫃。
「喏!」指指一件件顏色淡雅柔淨的衣飾。「我們煌管事都料想到了,特定命人裁製這些衣裳,都為姑娘準備妥當了。」
胡姬兒半信半疑,倒似在作夢一樣。
「貴府煌管事連這個都管?」她拈起了一支金簪子。
梨兒接過,幫她插在髮髻上。簪子繫著珠片,搖來晃去,映著燭光,煞是好看。
「當然哪!」梨兒笑說:「我們公子選親,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光靠季總管怎麼忙得過來。」她頓一下,把銅鏡推到胡姬兒面前。「瞧!姑娘,妳戴上這簪子真好看,我們煌管事真有眼光。」稱讚的不知是金簪子還是人。
胡姬兒對著鏡子左盼右顧。只不過多支簪子,鏡中人光采好似多三分。
「每位姑娘戴上這簪子都會好看三分。」果然人要衣裝寶飾,姿色平添三分。
「那也得有這簪子呀。就不知,其它院裡是否也準備了這些。」
「妳是說,只有我有嗎?」
梨兒搖頭。「我也不清楚。煌管事交代的事,沒人敢多問。」
該不會是嫌她窮酸,所以才在櫃子裡備上這些吧?胡姬兒狐疑著。
可看梨兒的態度又不像。說是煌辰星特地吩咐人裁製的……她摸摸那軟柔的衣裳,豐盈的唇抿了抿,不禁朝上彎。
幸好她聰明,早早「打點」好煌辰星這個管事!
看來他辦事挺俐落的,給了他那玉墜子也沒有白費了。她記得他也給了她一塊玉珮……她把玉珮放到哪裡了?
嗯……明兒再找好了。
她望著銅鏡,臉龐一側,頭上的金步搖跟著漾起來,蕩起閃閃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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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夜興奮太過吧,隔日,胡姬兒至日上三竿了才醒來。半寤半醒之際,仍不甚清醒,聽見四仔的聲音嚷著說要見她,丫鬟不給見。
「四仔!」她跳下床便往外走去。
「姑娘!」梨兒急忙拉住她。「妳還未梳洗更衣呢!」這樣跑出去哪得了!
胡姬兒低頭一瞧,衣衫不整不說,且披頭散髮兼一臉未醒的睡態。
她臉龐一臊,耐著性子讓梨兒幫她更衣梳洗,在梨兒千萬叮嚀下細步從容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