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PUB,夏天回到了那冷如冰窖的家,心底起顫,他望著窗外,想起了幾天前寧靜因為見到下雪,那種癲狂似了的反應。
「雪?!這是雪?這真的是雪?哇塞!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看見雪耶!不是造雪機,也不是棉花糖,小天、小天,這真的是雪耶!」
她瞪大了眼睛,不聽他勸地連帽子、手套都不肯戴就衝進了雪地,甚至還用掌捧起雪,直接塞進嘴巴。
「小靜!」夏天急衝出來,用長長的圍巾將她纏得像個木乃伊一樣。「妳這個樣子玩會生病的。」
「生病也無所謂呀!」她笑咪咪地猶是翹首望著天,雙手高高向上承接天際落下的雪花,「小天,你看看,這雪都是從天上直接降下來的,好乾淨、好純白、好溫暖……」
她話還沒完,已經受不了的夏天,將她凍得冰冷的小臉往自己胸口貼靠,想將熱氣傳給她。
「小靜,別的我承認,但雪會溫暖?妳一定是瘋了。」
「我才沒瘋呢!」她在他懷中皺鼻一笑,「因為我知道不管雪有多冷,你一定會擔心我受寒,一定會緊緊地、死命地摟著我、保護我,一點點都不會讓我受凍受寒。」
他一邊企圖搓熱她被凍紅了的小臉蛋,一邊神情無奈的看著她,「妳就是非得用各種方法來考驗我對妳的愛,是嗎?」
「那當然!」寧靜笑得很是得意,「誰教你是我的夏天。」
言猶在耳,寧靜的笑容還浮在眼前,夏天的心,卻一寸寸地陷入了冰寒。
倏地,電話鈴聲響起,夏天一把接起,果不其然聽見了對方冷冷的笑。
「可惡!如果你是打來看我瘋了沒有……」夏天低吼,「那你就白費心機了,快告訴我,寧靜在哪?」
Winter淡淡開口,「人世間真正的寧靜,只能在自己的心裡頭尋找。」
很好!夏天咬牙,他都快瘋了,他還在論禪?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Winter冷語,「只是不喜歡看見你那刺目的幸福笑容。」
「你是個瘋子!你憑什麼不許別人幸福?」
「因為你的眼睛,原是該屬於我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的眼睛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的眼睛,是從我愛人身上奪走的。」
夏天聞言一震,想起了那個在車禍中喪生,將眼角膜移植給了他的大男孩,好半天才能夠回神,「這就是你找上我和寧靜的原因?」
「不是我去找上你的寧靜,而是她來找上我的。」Winter回想起那天在PUB中的震撼,「當時我乍然一見到她,就被她那像極了文森的荏弱孩子氣表情給吸引,只可惜,她竟然是個女孩子,更可惜的是,她的心竟早已被你所佔據。」
Winter頓了頓,又開口道:「不過這樣也好,我一直在注意你,一直在想著該怎麼懲罰你,沒想到你的寧靜,給了我個這麼好的機會。」
夏天額上青筋隱跳,「你憑什麼可以懲罰我?你愛人的眼睛會給了我,那是因為他死於車禍意外,就算我沒拿走他的眼睛,他也活不過來。」
「那不叫意外,那該叫做謀殺!」
Winter冷冷一句指控讓夏天陡然間擠不出話來,謀殺?!什麼意思?
「文森是由他嬸嬸養大的,對於他的『同性之愛』,她始終無法認同,但無論她如何努力卻怎麼也改變不了文森和我之間的關係,她是個虔誠的教徒,口口聲聲說我們有罪,那一天文森出了車禍,我因為出差而不在城裡,等我趕到醫院時,只見到了他的屍體和另一個剛得到了他的眼睛,躺在病床上的天才小提琴手。」
Winter回憶著。
「那個晚上我徹夜無法成眠,跑到停屍間裡陪他,天亮前醫佐交班嗑牙閒聊,我才知道文森會死的真正原因。
「原來,文森剛被送到醫院時仍是一息尚存,只是傷得很重,他很有可能被救活,但需要即刻的急救,醫院找來了他嬸嬸,她卻不願簽下家屬同意書,寧可眼睜睜看著他嚥下最後一口氣……
「就在文森斷氣後,醫生們徵得了他嬸嬸的同意,以及文森生前曾簽過的器官捐贈同意書,將他的眼角膜給了你,他嬸嬸說得好,她說這叫做『上帝的旨意』。」
說到這裡,Winter發出一聲冷笑。
「真正上帝的旨意,其實是發生在三年之後,文森的嬸嬸死了,死於艾滋病。文森的死讓她和你都是除了上帝外我最憎恨的人物,她又死得太快,現在就只剩下你了,這一回……」他的聲音愈來愈邪冷,「你的寧靜,拱手為我送來了一個復仇的機會。是的,上帝愛你,祂讓你活著,也讓你看得很清楚,但現在我要扮演上帝的角色……奪走你的愛!」
夏天大吼:「我不許!我絕對不許!Winter,你想要回眼睛我可以給你,你想要什麼我都願意,只求你把寧靜還給我!」
對他的話,Winter只是冷嗤。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嘿嘿冷笑,「知道嗎?我有多麼喜歡聽你在電話中痛苦的嘶喊,我甚至可以想像你全身冰冷僵硬、心臟抽搐──」
「停止!Winter,要是文森還在,他一定也不會贊成你去害死一個無辜的女孩。」
電話那頭Winter大吼:「文森還在?!你是想激怒我,好讓你的寧靜死得更快嗎?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文森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死了!」
「不……」夏天低喟,「Winter,文森還在,那天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一閉上眼睛就同時看到了他和你的影像重迭著,他還在,在我的眼裡,他還在,在你的心裡,要等到你的心結完全被打開,他才能夠真真正正地從這個世界消失,進而在另一個世界裡得到他想要的安寧,你的恨太深,始終讓他無法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