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妳在大廈裡聽到的那些流言,我想先跟妳澄清一些事──」
「不,你不必解釋,我不想給你任何壓力,感情的事無法勉強,即使我不是你的唯一,也是心甘情願。」纖長的玉指情不自禁地覆上他的手背,然後自覺失態似的又輕輕抽離。嗯,這般只求付出的款款深情,再怎麼如鐵的郎心也會化成繞指柔。
原先的喜悅褪去,花拓微微地擰了擰眉,沒有再多注意那嬌羞可人的小女子神態。
不太對勁。眼前愈來愈離譜的對話,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姑婆以前常看的八點檔連續劇。
「欣怡,不管妳聽到什麼樣的謠言版本都不要相信,別人對我的印象真的是大錯特錯,我目前根本就連個交往的對象都沒有,自然也不可能玩弄任何人的感情。」
「我說了,我真的不在乎那些流言,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唉,可憐那些被當成床伴的女性同胞,在花花公子眼中,她們居然連女友都稱不上。
這樣的他?真正的他,還是「浪子」的他?花拓不禁納悶。
她接著說:「一個事業有成、儀表出眾的男人,在外頭逢場作戲總是難免,我只希望你能明白,當你厭倦了遊戲人生,有個人會捧著一顆真心等待你。」如此犧牲奉獻的精神,就連上蒼也會感動吧!
花拓發現自己再也笑不出來了。
每個人體內都有某種程度的瘋狂因子。
他想不起來這句話是誰說過的,不過那個人絕對是個智者。眼前這位對浪蕩子有著超乎常理執著的氣質美女不就是最好的例證?
偷偷地又瞥了眼手錶,現在,他只想盡早回家,宇淨還等著聽他彈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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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玄關處,有面精美的仿古整裝鏡,黎宇淨佇立在狹長的鏡子前,已端詳鏡中的人影許久。
那是一張跟隨了她一輩子的面孔,偏白的膚色襯得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此時浮現幾許臆測、幾許疑問。
她好看嗎?
事實上,她想知道的是……在花拓眼中,她是否稱得上漂亮?
那位小姐是否比她漂亮,花拓才會留她在家裡,興致勃勃地去約會?
別人對她是何種看法,她從來不在意,但她此時發現,如果看她的人是花拓──她在乎。
她抬頭瞥了眼牆上的掛鐘。自花拓出門後,鍾上的指針便彷彿緩了速度,時間一分一秒慢吞吞地過去,一股不熟悉的情緒隨之醞釀成形,把她的胸口壓得悶悶的。尤其是想到此時此刻,花拓或許正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小姐身上,她的難受更形加深。
「汪!汪!」毛茸茸的「船長」不知何時躍上了客廳裡的沙發,一隻亮晶晶的眼睛直盯著她,彷彿在說牠也在等著主人的歸來。
她微微地揚了揚唇,舉步走向讓大狗盤據一方的座椅,在牠身旁坐了下來,伸手輕撫牠的頭。
「你知道花拓現在在做什麼嗎?那位和他約會的小姐一定很美吧?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汪!」獨眼狗毫不吝嗇地給了千篇一律的反應,既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也不能減輕她心中愈來愈沉重的憂鬱。
目光落在茶几上那本剛看完的言情小說,她再度惘然。
「愛情嗎……」看小說看了那麼多年,她讀過不少愛情故事,每個人似乎都對愛情有自己的詮釋,那麼她的詮釋是什麼?
當一個人的情緒起伏完全被另一個人牽引著時,是否就意味著愛情?
她是不是陷入情網,才會感到如此不安,甚至猜測起一個她根本不知道名字的女人的長相?
她是不是愛上了花拓,才會希望他也能喜歡她──
呼之欲出的答案被突來的狗吠擾斷。門外傳來一陣倒車入庫的聲音,「船長」興奮地衝到玄關守候。
他回來了。
所有擾人的思緒被拋在腦後,黎宇淨也在瞬間感染了那份喜悅,一雙清澈的眼睛轉向大門,眸中有著掩不住的雀躍。
不一會兒,門開下。粉嫩的唇瓣不自覺地往上彎。
花拓抬眼,隨即像個呆子似的杵在門坎,對緊巴著他褲管的愛犬視而不見。
看見她放鬆地坐在客廳沙發上而非躲在房裡就已經很令人意外了,那朵淺淡卻不容置疑的笑花簡直教人震驚。
他聽過她的笑聲,卻從未見過她的笑容。
美麗、可愛、耀眼,這些詞似乎都不適合形容那張小巧的臉龐,唯一確定的是,她幾乎奪走了他的呼吸。
「你回來早了。」原先的笑容有如曇花一現,她恢復一貫的雲淡風輕,花拓暗自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才說道:「一吃完飯我就送那位小姐回家了。」
「約會好玩嗎?」
花拓有些啼笑皆非,也只有她才會用這麼認真的語氣提出這麼奇怪的問題。
「災難一場。」他邊說邊把活蹦亂跳的愛犬放到後院。「我猜她喜歡的是那個聲名狼藉的花拓,也或許她是想當一個把我這個『浪子』拉出罪惡深淵的救贖者。總之,她對真正的我不感興趣。」
他接著道:「我解釋得口乾舌燥,她都不願相信,後來我只好跟她說,等哪天我決定棄暗投明、浪子回頭,絕對會第一個打電話給她。當然,這只是擺脫她的下下策,我是不可能再跟地約會的。」
「真奇怪的人……」小鹿眼睛密切地追隨著他的一舉一動。「你難過嗎?」
他聳聳肩,一副也只能看開一點的模樣。「回來的路上我想了許多,以貌取人的不只是她,我自己不也是被外表所蒙蔽,以為她是男性夢中情人的典範?所以今天就當學個教訓吧。」
黎宇淨不再追問,當一陣強烈的釋然在胸口湧現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先前有多麼擔心別人把花拓搶走。她看著他走到鋼琴前坐下,欣喜地領悟到他並未忘記稍早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