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拓驚恐地甩甩頭,用力甩去心中突然萌生的淫邪念頭。
想到哪裡去了?!無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她都像個小妹妹,他可沒有戀童癖!
他清了清嗓子。「在看什麼?」
「那些大樓。」她據實回答,晶瑩的目光仍停留在遠處的高樓大廈。
花拓隨著她的視線看去,忽然靈機一動。
對啊!豬腦袋!他怎麼沒想到101大樓?
她這麼久沒回台灣,一定沒逛過這棟號稱世界最高的大樓。
「一個人要是從十三樓的高度掉下來,墜地前會是什麼感覺?」透著些微稚氣的嗓音又響起。
黎宇淨隨即一怔,對自己的話感到訝異。她並不習慣說出腦中的想法,但此時表達心思卻顯得再自然也不過。
她似乎被身後的男人傳染到多話的毛病了。
「啊?」花拓一時又跟丟了她的思路,只傻傻地說:「那個人八成也沒機會說出他的感──」他赫然住嘴,眼睛瞪得老大,頸背上的寒毛登時一根一根地豎了起來。
這……絕對不是正常人會有的談話內容!
看著那顆小小的黑色頭顱像是正認真思考般地歪向一邊,先前瞧見的那些書名在剎那間重回他的腦海。
她、她、她……該不會有「那種」傾向吧?
彷彿察覺出異樣,黎宇淨轉過身子面對他,如畫的柳眉困惑地擰了擰。
「你的臉好白。」
「是……是嗎?」他胡亂地抹去額上的冷汗。「大概是天氣太熱了。」
好吧!101大樓就此出局。
他發誓他不是個神經質的人,可是這個女孩的邏輯非常人能理解,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
幸好、幸好他家只有兩層樓高。
「天氣這麼好,我們出門走走吧!」他已經打定主意,今天就算使強,他也得把她拖離那些書本!
「你剛剛才說太熱了。」
「現在不會了。」不給她反對的機會,他接著信口開河。「而且我請了人今天來家裡大掃除,妳也無法在房子裡看書。」
「我可以在院子裡看。」
「還有工人要來整理院子……前院後院都有。」
「『船長』也得出門嗎?」
花拓愣了幾秒。她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多話?
「那個……牠留在家裡監督工人……對!監督工人。」
她將信將疑地看著他,花拓很聰明地轉身回到屋裡。
那種孩子似的坦然目光,很容易讓人心虛。
就這樣,黎宇淨懵懵懂懂地跟著花拓來到市裡的一處鬧區。大街上的人群熙來攘往,這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則緩緩地走著。
「宇淨,日內瓦有像台北市這樣的人潮嗎?」
她自習慣性的冥思中回過神來,側著頭想了片刻。
「不清楚。」
「呃?妳不是住在日內瓦嗎?」桃花臉上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我跟爺爺住郊區。」
「原來如此。」理工科出身的花拓自行演繹了被省略的那句「很少去市中心」。
交談到此中止。
除了街頭的喧囂和往來的汽車之外,一片冷場。
過了一會兒,某人又開始沒話找話說。
「幸虧現在多了捷運系統,對這裡的交通多少有點改善,不過空氣污染還是滿嚴重的,尤其台北又是個盆地……」
一個行色匆匆、走路不看路的西裝男人迎面而來,花拓敏捷地閃了閃身子,又繼續說道:「我沒去過瑞士,可是看過不少照片,去過的朋友也都說那裡環境很優美……」
天地良心,他平時真的不是個聒噪的男人,可是身旁的女孩實在太過被動,他要是不主動說點什麼,遲早會被悶死。
否則十萬八千里以外的瑞士到底是山明水秀還是鳥語花香又關他什麼事!
「我覺得台灣最主要的問題是人口太密集了,人一多,不但車子多,連垃圾也多了起來,原本再怎麼漂亮的小島也禁不起這種摧殘……」喋喋不休持續著。
「……宇淨,妳有沒有想過回台灣定居?」他最後問道。
咦,人呢?
他連忙轉身,焦急的雙眼在人群中搜索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黎宇淨早已落後一大截。嬌小的人影正旁若無人、心不在焉地漫步,渾身彷彿籠罩在一層靜謐無聲的雲霧之中。
不必想就知道她又神遊去了。
他幾個大步往回走,想也沒想地拉起她的手。「還以為把妳弄丟了……」
黎宇淨如夢初醒地抬頭。
「你不必牽著我,我自己會走。」
「像妳這種走法,遲早會被人撞到,要不然就是被車子輾過。」管家公再度發揮嘮叨本事。
她遲疑了好一會兒,卻沒將手縮回。
「妳的手怎麼冷冷的?」不給她機會回到那個冥想世界,他接著問。
「天生這樣。」
「可能是血液循環不好。」他放慢腳步配合她,努力不去注意掌中帶著涼意的柔軟觸感。「不過比較浪漫的說法是,手冷的人,心是熱的。」
她微微一怔,認真地問道:「那麼手熱的人呢?」
「這個……」自作孽,誰叫他沒事要冒出這種鬼話。「呃……那只是浪漫的說法,沒有什麼科學根據,妳聽聽就好,不用當真。」
「喔。」清湛的眸子落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
隱約記得多年前,爺爺也曾這麼拉過她的手。同樣溫暖的掌心,從爺爺那兒,她感受到長者的關愛,而這個相識不過兩天的男人,卻意外地使她安心,使她覺得備受呵護。
現在,心口彷彿真的開始微微發熱……
「花拓……」她輕喊。
他倏地停住腳步,驚訝得忘了走路,害得她也只能跟著杵在路中央。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叫他的名字。他還以為她根本忘了他姓啥名啥咧!
「我想去個地方。」她說。
花拓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己的名字從她嘴裡聽起來居然無比順耳,喜的是她竟然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是相反過來?
「什麼地方?」現在就算她想下地獄,他也會心甘情願地奉陪。
她定定地望著他。「酒吧。」
「酒吧?」他不自覺地張著嘴。「怎麼會想去那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