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囚獸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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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小那,風的力量好大啊,都看不見你的紙鳶了,它是不是飛走了?」

  「你覺得力氣大,就表示它還在跟你鬥呢,如果它飛走了,就輕飄飄地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他拉了好一會兒,很累,他的體力不是很好,於是把紙鳶交回給她。

  「你放吧,我在旁邊看就好了。」

  「也放夠了,我把線收回來。」她仔細地將線捲回線軸,還沒卷完,線卻突然斷了。

  「啊,線斷了……」她抬頭望著親手做的小鳥飛到無際的天邊,漸行漸遠……

  「我把它抓回來好了。」他看著她望著天空的失落模樣,突然開口。

  「抓回來?」她轉頭看著他,斷了線的紙鳶怎麼抓得回來?她搖搖頭。「不了,走了就走了,該走的必定留不住。」

  從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離開以後,她就放棄了對所有事物的執著,只有今天擁有、此刻快樂才是真的。

  「妳不可惜?」

  「你可惜你的大烏龜嗎?」她反而笑他。

  「什麼大烏龜?」

  他順著她的眼,望著不遠的前方,那只像龜殼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飛碟。

  「哪裡像烏龜?」

  「慢吞吞的……很像啊!」

  「那烏龜我不要了!」他任性地嘀咕著。明明是飛碟還飛不起來,小鳥都飛走了,你飛碟跩什麼?活該被當成烏龜!

  「那……給我,我要。」她跑過去,把被他拋棄的紙鳶由地上拾起來,像寶貝一樣抱在懷裡。

  「你要一隻不會飛的紙鳶做什麼?」

  「我喜歡。」

  「妳真奇怪。」

  「你管我!別玩了,去吃午餐吧。」她指著大樹,拉著他跑過去。她打開竹籃子,鋪好布巾,拿出饅頭跟水果。「吃點東西吧。玩了這麼久你餓不餓?」

  「不知道。」他說。不過還是坐到她的身邊,接過一個白胖胖的饅頭。

  「你不知道你想不想吃對不對?還是說,你其實不知道想吃是什麼慾望?」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其實人有好多慾望,吃跟睡只是基本的。基本的需求滿足以後,還有好多不同的物慾,像是想要得到一些金銀財寶、名聲地位,還有權力啦、長生不老啦、感情啦……總之,要一個一個說,恐怕說上幾個月也說不完。」

  「這些我都不想。」

  「你沒想過你想要什麼對不對?你雖然很愛睡覺,但那只是因為你覺得睡覺很舒服吧?你說在你的家鄉,沒有太陽、沒有風、沒有搖搖晃晃的吊床,所以你那時應該不是很愛睡覺對不對?」

  他沉默了。

  「好像是這樣。」

  「你為什麼喜歡在搖晃的情況下睡覺?」

  「沒想過為什麼。」

  「可是我知道喔。」

  「為什麼?」

  「那是一個人的記憶,在娘胎時的記憶,曾經在水裡浮沉的、被保護的記憶,所以你才會那麼喜歡搖晃的感覺。」

  「是嗎?」他沉默了好久。母親嗎?他從沒有母親的記憶,大哥說他們全都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你不是要到溪流泛舟?我們去看看吧。」

  她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落葉,這樣極度不雅的動作,是從前打死她也不敢做的,可是在他身邊她就敢。他啊,跟世上所有人都不同,他……即使大部份依舊神秘,可是也有一小部份的他開始令她懂了。

  他是沒有什麼心機的,因為他什麼都不想。

  她跟著他走在夏末的山徑小路上,雲淡風輕,什麼都不想,讓心極度的放空,只要能夠一直看著他、一直沿這條路走下去,她就不會停下來。

  「水那麼急怎麼泛舟?況且也沒有舟。」到了溪流邊,她盯著拍打著岸邊像在怒吼的溪水。

  她會泅水,也很會抓魚,但就從來沒在這條溪泛舟過。坦白說,她一輩子也沒泛過舟,可除了漁夫,誰會有這種經驗啊?況且漁夫乘船是為了捕魚,才不像他是為了要睡午覺。

  哪來那麼多優閒的時間啊!

  「再往裡面走一點,水就不會這麼急了,而且山裡有小舟,剛好夠你跟我一起坐。」

  「你怎麼知道山裡會有小舟?」

  他沉默了一下,豈止是小舟,他想要的東西,只要有原料都可以變得出來,這是他們星球的人都有的特殊能力。可是他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她,她很平凡,就跟地球上任何一個人都一樣,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希望自己也只是一個平凡的人。

  「我看到的,我之前到山裡的時候看到的。」他解釋著。

  「山裡的寶貝還真多。」她似笑非笑的,彎彎的月兒眼纏繞著濛濛的水光,一種奇異的感覺掠過他的心頭,讓他幾乎不跳的心震了一下,這一震讓他整個人都呆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有時朦朧、有時鮮明、有時還讓他覺得自己不太像是自己,但又說不上是哪裡奇怪。

  「你怎麼了?」他雖然時時心不在焉、混沌度日,可現在發呆的模樣,卻是她沒見過的。

  「不……不知道。」不知道是他最常說的話,其實有很多事他雖然不知道,但是只要想知道就可以知道,可是這時候的不知道,應該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他想了一下,突然問她說:「你第一次見到我時,抓住我的手想幫我把脈對不對?」在童大夫家裡住了一陣子,耳濡目染下還是多少懂了一點皮毛。

  「嗯。」她點點頭,卻不敢問他為什麼沒有脈搏。她是猜過他或許不是人,可是相處這麼久了,心裡覺得阿久就是阿久,不管他是什麼,都是這世上最珍貴的。

  「你再幫我把一次脈。」他伸手到她面前。

  「幹嘛啊……」她低喃著,心裡卻想,原來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沒昏、也沒睡,她做什麼他都知道……現在他看起來如此清醒,卻要她摸他的手,她哪裡敢呢?

  「我覺得生病了。」他說。因為童大夫說跟平常不一樣就是生病了。

  「怎麼會?」她看他好得很,可是也許他真的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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