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著臉扶住他的手,一手托著他的手背,伸出三指按在他……呃……一般人脈搏跳動的地方,他的手冷冷的,沒有脈搏啊!
應該是……沒有吧?
她皺起眉,按了好久一段時間後,抬起頭對他說:「原來你有脈搏!」
很輕很輕,時快時慢,一不細心就察覺不出來,難道自己初見他時把的脈是錯的?
「原來我有脈搏……」他似乎比她更不可思議,有脈搏代表心在跳,原來他的心真的會跳!
「我剛剛見你含笑看著我時,心突然動了一下,但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結果你握著我的手時,我的心又動了一下,我一直到現在才知道心動的感覺。」
她放開他的手,臉好紅、心好燙,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也不會傻得把他的話當成愛的告白;握著他的手,她的心也會跳,跳得比他更急、更兇猛幾百倍,她的心跳與心動,跟他是不一樣的!
「你會不舒服嗎?」
他搖搖頭,砰、砰、砰、砰……心跳的聲音像鼓聲,讓他向來冷冷的身體,漸漸溫暖了起來。
他剛來這個星球時,最吸引他的就是美麗的顏色、帶有香氣的花朵,他本想離去時帶一百萬朵花到囚獸星去,可知道無論如何是活不了的。
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
但是在這個他視為落後、顏色卻多得令他著迷的星球上,他竟開始有了心跳?
這代表什麼意思?
「我剛來的時候,很喜歡各種不同顏色的花朵,那時我就在想,如果能帶一些花到我的故鄉去,把它種在我生活的四周,該有多好!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植物生長,要有日光、空氣和水,而他的星球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你不會種花嗎?我可以教你啊!」
「不是不會,而是不能。不能的事就是不能,不該我故鄉的,我什麼也帶不走。」
她的小臉有些黯淡,覺得他似乎意有所指,不該他的就什麼也不帶走,他來得突然,料想也走得輕鬆。
「花帶不走,感情可以啊!」她細聲地說:「天不老,情難絕。」
「感情是什麼?」
「感情……好比我陪著你,令你開心,讓你想到我,就是感情了。」
「是嗎?」他看著她,很專注地看她,他曾經篤定遲早要忘記的一個人,他突然好想將她記住。
「我會想到你,在我心中,你比花兒還重要。」他很慎重地告訴她。慎重到令她幾乎有想落淚的衝動,她對他的思慕其實既痛苦又甜蜜,她真正想要的,豈只是他會想到她而已?
可是又能怎麼樣?
她在痛苦與快樂的邊緣遊走著,與他一同走在這條山徑、一起度過每一天晨昏,難道還不夠嗎?
為何戀上一個人,就會愈來愈貪心?
「小那,妳的眼睛又要出水了。」他知道出水代表人的眼淚,人快樂的時候哭、悲傷的時候也哭,所有的眼淚都只有一種味道,心情卻不太一樣。
「我哪有!」她吐著舌頭對他說:「我的眼睛本來就水汪汪的。」
「那倒是。」他點點頭。雖然感覺她在逞強,說的並不是實話,但他卻不想拆穿她,因為怕她真的流淚,會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他是幾時開始在意起她的眼淚的,也許是那一天他去找大蛇時,她哭得眼睛腫得像饅頭的那一天開始吧?
「還沒看見你說的小舟呢?」她眨眨眼,眼裡的霧氣固執地徘徊不去,她好喜歡眼前這個男人,喜歡到心一直在痛。
這樣的疼痛,一定會痛一輩子的!
「啊……」他楞了一下,才說:「大概在前面一點,就快到了。」
他們才往前走沒多久,果然看見平靜的溪流裡橫臥著一葉扁舟。
「真的耶!」她驚訝地說。「誰的小舟啊?」
「我……的。」他硬生生地把「變」這個字吞下去。
「你的?」她懷疑地看著他。「不是吧?」
「我發現自然就是我的。」
「那我發現你你不就是我的!」她一時嘴快說出來,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瞧,這可是姑娘家該說的話嗎?
「是我先發現你的。」他卻說。
「你亂講!」
「我從來不說謊。」
「你……」她不會說他不解風情,只是……唉!
「我涉水過去把舟划過來。」他哪裡會注意到她密得像蜘蛛網一樣的心結,逕自涉過尚未及膝的水,走到小舟的位置,雙手掄起槳來,有模有樣地向她劃了過來。
她小心翼翼地坐上小舟,看著他將小舟慢慢地劃到水較深的溪流中央。
「這兒水深,當心啊!」
「放心,不會跌下去的。」
他把槳放在小舟上,笑著對她說:「你跟我說那首窈窕淑女的詩,我念著念著就想來河裡泛舟,想要優閒的躺在上頭,讓美麗的少女,輕輕地哼著小曲兒,執著香扇,為我搧去暑氣。」
「你想得美喔!哪來美麗的少女啊?」
「妳啊!」
「哪是啊……」她的臉紅了又紅,打小到大,根本沒聽人稱讚過自己美麗,他怎能說得如此理所當然!「我才不是……」
「我覺得小那你很美麗,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姑娘。」
「你又見過幾位姑娘了?」她淡淡地說:「等你眼界大了,就知道自己錯了。」
淡淡的,心裡又是喜、又是憂。
「我才不會犯錯!」他說著便要躺下,忽然嘴裡又說:「可以躺在你的腿上嗎?」
她把雙腿併攏伸直,讓他的頭可以躺下,他一睡起碼一、二個時辰,等他起來,她的腿大概會麻得比石頭還要沒感覺,可她心甘情願。
「就跟我想的一樣舒服。」他滿意地閉上眼睛。
「阿爹要你唸書,你光是圖享樂。」她輕聲笑。
她的笑聲很好聽,讓他聽了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心想,理那童大夫呢!嘴裡卻說:「趕明兒再給他背一首新的詩,他就會高興了,就背……就背他老朋友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給他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