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認識的雪君姐,是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自殺的。
疲憊是一定有的,她看得出來,謝雪君在那幾個月確實累積了不少的工作壓力,但是……自殺?
捨棄自己的生命,對於某些人、在某些人生的低潮期,或許是很容易,卻也不是每個人,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作出的決定。
她……相信謝雪君。她知道的雪君姐,獨立、自主,總是帶著溫暖的微笑、總是嘮叨、總是陪著她努力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法,即使沮喪,也能很快地振作精神。
謝雪君,絕對不是會這麼輕易認輸、輕易放棄生命的人,特別是在這種勝負仍在未定之天的情況下。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
抬起頭,從櫥窗透進來的陽光耀眼。天,已經放晴了。「文忠哥。」
「啊、啊?」鄧文忠抬起頭。「有、有事嗎?新羽小姐?」
「晚上還是要麻煩你看一下店面,我有點事。」
「喔,好、好。」鄧文忠遲疑一下。「不、不過,新羽小姐,妳這一陣子……好像很忙。」
她沒答腔,目光再次回到報紙社會版上那則無名男屍的新聞。死者是一個中年男性,似乎是夜歸時遇到搶劫,被從後腦勺襲擊致死,衣物被剝光不提,連面目都被砸成稀爛,最後棄屍在河川裡。
一點點的衝突,就可以剝奪掉一個人的生命,似乎是一點道理也沒有的殘酷行為,卻每天都在發生。
她抬起頭,望進男店員的眼裡。「我在調查雪君姐的死亡。」
鏡片後面的眼睛睜大。「啊、啊?」
「新羽,妳真的覺得謝律師的死有疑問?」
她眨眨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唐寶兒。「寶兒,妳什麼時候來的?」
長髮美人微笑。「我在店裡一會兒了,妳剛剛在倉庫的時候進來的。可能妳出來以後,就一直專心在看報紙,所以才沒發現吧?」
她皺起眉頭。「是這樣嗎?」
唐寶兒搖頭,不置可否,回到剛剛的話題。「如果妳覺得謝律師的死有疑問,為什麼不去跟警方說?」
她歎氣。「我目前有的證據不多,大多也只是一些猜測而已,我怕警方不會接受我的看法。」
「證據?」唐寶兒歪頭。「妳找到什麼證據了嗎?」
她抿緊嘴。「我去問過大樓的住戶,大多數人都說,那天凌晨在睡覺,沒聽見什麼異常。管理員也沒有注意到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不過,有人記得那天晚上好像有看到一輛比較陌生的車子,停在地下室的停車場裡。」
「警衛沒有記錄嗎?」
她扮個鬼臉。「進我們大樓的地下停車場,不需要經過警衛室,只要有卡就成了。不過,就算要經過警衛室,我懷疑那間老是空著的警衛室,到底有什麼用處。」
「如果要卡,」唐寶兒困惑地皺眉。「那麼不就表示那輛車子是住戶的嗎?可能是有人換新車吧?」
「我也是這麼想。」她歎氣。「所以,我打算晚上到頂樓去看看,說不定會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頂樓?那裡會有什麼?」
她聳肩,搖搖頭。「我總覺得,那裡一定有一些東西,只是被遺漏了。」
「那也不要晚上去吧?為什麼不白天去?這樣不是很麻煩嗎?沒有燈光。」唐寶兒的眉頭皺得更緊。「而且,如果真的像妳所說,這是一樁謀殺案,新羽,我覺得還是請警方來調查比較好。」
「是、是啊,」鄧文忠這才回過神來,緊張地說:「新、新羽小姐,還是請警察來吧。」
「我只是上去看看,不會做什麼危險的事的。我有預感,我一定可以在那裡找到有用的證據。」
唐寶兒看著女孩頑固的表情,搖頭。「至少,也別晚上去吧?為什麼不能趁白天的時候就先過去呢?」
她靜下來,低垂目光,神秘地勾起嘴角。「……因為,有一些東西,是就算有光,也不一定能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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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姐將「曉夢軒」交給她真正的用意?
好幾天,他一直思考她說過的這句話,卻怎麼樣也參不透她說這句話的意思。
池姐當然不可能預先知道謝雪君的死亡,更不可能知道後面的發展,所以新羽口中的「用意」,指的必然不是她在調查謝雪君死亡的事情。
那麼,會是什麼?
他覺得很不安。
她說謝雪君是被謀殺的,她要找出證據,證明她的想法,卻不肯告訴他她到底在找什麼……她還沒有原諒他。他很清楚知道這一點。
那一天之後,兩個人之間回復到平常的相處模式,暫時停戰,但那只是表象。那不是容易遺忘的一件事,更精確一點說,他害怕那甚至是無法彌補的。
然而,這不是他眼下最關心的事,他更擔心的,是她所謂的「調查」。
這些天,他一直注意著她的行動,深怕這個脾氣剛烈的小女孩會在一時衝動下,做出什麼傻事,卻始終沒發現到任何的異常,似乎,是他多心了。
但是,這樣的平靜,卻讓他的心更加忐忑。
沉思地摸摸下頦,他謝絕了侍者遞過來的酒杯,悄悄溜出父親堅持要他出席的酒會,將一干無趣的所謂政商名流拋在腦後。
走出飯店門口,隨手在路上招來出租車。脫下外套,拉下窒人的領結,他開口要司機往「曉夢軒」的方向前進。
車窗外,燦爛的景致往後退去。夜,才剛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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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掛著一輪太過盈滿的銀輪,這是她到台北來以後,第一次看見的滿月。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巨大的月亮,肥潤、豐碩的圓,近乎妖異的銀光,從月的邊緣滴落下來,將整個頂樓天台映得明亮。
冰冷的風吹動,咿呀一聲,門打開來,腳步聲在樓梯口處響起。
她站起身,看向熟悉的高大身形,右手悄悄伸進口袋。「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