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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靜立刻上前雙手合十,朝她行了個禮。「施主這麼早就來了呀!」

  「不早來成嗎?你們法師差人說有要事商談,逼得我顧不得生意就來了。」老鴇看見站在一旁的夕顏,不禁瞧得出了神。

  好個標緻的姑娘!眉如遠山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再加上一雙剪水秋瞳,如雲似瀑般的秀髮,憑她閱人無數,也沒見過哪個姑娘長得這麼標緻,如果經過調教,還怕白花花的銀子不進帳嗎?老鴇得意的想著,上前拉起夕顏的手細細撫著。

  「哎喲!好俊的姑娘,叫什麼名字啊?」

  夕顏見老鴇不懷好意拉著她的手,全身不自在地泛起雞皮疙瘩來,但又怕得罪人,只得輕輕地抽回,把臉垂得低低的。

  「我叫任夕顏,大家都叫我顏兒。」

  「顏兒?」老鴇仔細瞧著她,臉上邪邪的笑著,心裡不知在盤算什麼。

  夕顏被瞧得不自在,只好藉掃地轉個身,背對著她。

  「施主,她是庵裡新來的。」慧靜見狀馬上補述。

  「知道了。你們庵主呢?」

  「庵主正在禪房。」

  待老鴇走遠,慧靜歎口氣,出聲將「不識抬舉」的夕顏叫過來。

  「我怎麼跟你說的,你怎麼還表現得那麼冷漠?」

  「對不起。」夕顏靦腆笑笑。

  慧靜搖搖頭,「算了、算了。」

  夕顏知道慧靜有些不悅,但她就是無法和善對待老鴇,尤其老鴇看她的那種眼神,似乎對她有所圖謀。

  ☆

  傍晚時分,慧慮師父將夕顏喚進妙蓮法師的禪房,這是她頭一回見到庵主,也是最後一回。

  「夕顏,你入庵才三天,對一切還習慣嗎?」

  對妙蓮法師的問題,夕顏只當慣例關照並無他意。「很好,弟子沒有什麼不習慣的。」

  妙蓮點點頭,將下午倚紅樓老鴇見著她,想收她為乾女兒一事告訴她。

  夕顏臉色立刻刷白,「不行!不可以,我已經是個出家人了。」

  妙蓮自然知道她的想法,歎口氣說:「這一帶的官商全都和倚紅樓老鴇極熟,誰也不敢得罪她,一會兒她就會來帶走你了。這樣吧,我讓慧慮幫你收拾些細軟,你往後山走,快離開這吧。」

  妙蓮無法昧著良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因此與大徒弟慧慮商量的結果,決定由慧慮帶著夕顏逃走,一來她們是尼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二來就算見著老鴇,也不至於太難看,可免蓮花庵為了一個小姑娘得罪了小人。

  過了一會兒,慧慮師父拎了個包袱,把她帶往後山。

  想想,她跟逃亡和追殺可真有緣啊!當初她為了求得平靜,才來蓮花庵,沒想到連當尼姑都會出問題。夕顏開始懷疑自己生辰八字是否帶煞。

  「快!走這邊。」

  「慧慮師父,等等,我快走不動了。」

  慧慮死拖著夕顏往山上走,因為此刻倚紅樓的人可能已經發現她們逃走,正大舉搜山。

  「不行!妳一定要走。快!小心那邊有些樹枝……」她們正經過一片樹林,林中樹木盤根交錯。

  不待慧慮說完,夕顏便被一根樹枝絆倒,痛叫一聲。慧慮見狀,苦惱的直搖頭。

  「走路也不會小心點,真是的。」

  這時後方坡道下傳來人聲,黑暗中夾雜一閃一閃的火炬光芒。

  夕顏意識到搜山的人離她們不遠,馬上拉起慧慮,「糟了!他們來了!」

  慧慮一抬頭,果然看見火光。

  「怎麼辦?如果我們一起走,一定很快就會被發現。」慧慮六神無主、方寸全亂。

  面對這種場面,夕顏倒是顯得冷靜,她不停揉腳一邊打量四周。

  穿過這片樹林便是草原,草原有兩條路,左邊是往山頂的方向,右邊是往山下的路,以這個情勢她是下不了山的,看來只好……

  「慧慮師父,你不要慌。待會你往右邊跑,我往左邊跑,知道嗎?」

  「你瘋了!我們是要下山,哪有人往山上跑!」慧慮大惑不解的望著她。

  「慧慮師父,你聽我的不會錯。他們為了捉我,一定連下山的路都派人封鎖了,所以我下山只會被他們捉到,況且我的腳扭傷了,跑不了多遠就會被他們捉到。待會我做暗號你就往右跑,將追來的人往山下的方向引開,我往山上跑,在山上躲幾天,待捉我的人走光後,我再偷偷離開。」

  「可是你一個人……」慧慮疑惑地看著她。

  「沒關係的,待會他們靠近時,我叫你跑你就開始跑。」夕顏鼓起勇氣,信心滿滿地說。

  慧慮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好點頭答應。

  待火光靠近她們時,夕顏一做暗號,慧慮就開始往右邊跑,搜山的人一發現她,立刻追了過去,這一招聲東擊西果然奏效了。

  等人走光後,夕顏拍拍身上灰塵,拖著疼痛的腳繼續往山上行去。

  這條上山的山路就算是大白天也很難走,如今四周漆黑,天空還飄起毛毛細雨,更教人欲哭無淚。一路爬上來,夕顏不知跌倒了幾次,隨著雨越下越大,她身上衣服都濕透了,加上夜晚山上寒氣重,她漸漸覺得頭痛,眼睛也越來越睜不開。

  夕顏拭去臉上的雨水,抬頭看著前方陡路,望見前方有棵古松,她深吸一口氣硬撐著過去,氣喘吁吁的靠在樹幹上。

  她再也沒力氣走下去了,但老天爺似乎還不打算放過她,雨水不斷滴落她身上。夕顏拉拉身上濕透的衣服,忽然反常地笑了起來,旋即又淚如泉湧。

  她笑,人生際遇再慘也不過如此;她哭,老天待她不公平。打小她就四處飄泊,如今連想出家為尼都不能,為何這世上有這麼多人,這種噩運偏偏落在她的身上?

  夕顏抹去臉上水珠,低啞哭笑起來。

  好幾次,她問老天為何要讓她活下來?為何不在兩歲那年就隨著父母親與族人死去?單留她一人跟命運搏鬥,難道她這一生注定為這張圖喪失一切嗎?

  誰來告訴她?

  夕顏抱著古松,眼眶溢出淚水,她再也忍不住的大聲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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