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人……」香兒踮高腳尖往人群裡直探,「怎麼找我家少爺?」
「不難尋!」傅驤笑嘻嘻的,「你家少爺是生手,哪能調教出什麼厲害的蛐蛐兒,你就往那些輸了的人堆裡尋就是了。」
「這倒是真的!」香兒點點頭,朝那堆垂頭喪氣的人群看了過去。
「怎麼……」霍惕世淺淺一笑,「你似乎並不希望你家少爺贏?」
「何止是不希望,這兩天我求神拜佛的,就盼著她快點兒輸!輸得死絕了念頭,好同我一塊兒快快離去。」
「老實說,襄兒!」霍惕世一臉不解。「我真的很好奇,你家主子何以無論如何都要留在逸樂居裡同雲飛學賭呢?他壓根沒有半點賭徒的味兒。」
「賭徒有味兒的嗎?」香兒一邊梭巡著一邊順口反問。
「那是當然的嘍!」傅驤笑嘻嘻的接了口,「像我,饕餮者有見了食物便抽鼻、流口水的反應,而當賭徒的,自然也有那種見了賭具便雙目炬亮生輝的反應呀!惕世說得對,你那主子左看右看還真的沒半點賭徒的味兒。」香兒還沒應聲,三人同時被一群自眼前經過的賭客們的話語給吸引住。
「這什麼年頭兒?竟有女人也來斗蛐蛐兒?」
「是呀!這哪是姑娘家的遊戲呢!真想玩就自個兒關在家裡頭院子玩玩便是,竟大刺刺來參賽?也不知是哪家的丫頭,還真不怕羞呢!」
香兒閒言漲紅了臉沒發出聲音,霍惕世挑挑眉心頭已有了數,至於傅驤則是笑咪咪的問起那說話的男子。
「怎麼?這位大哥這麼垂頭喪氣,難道是輸在女人手裡?」
「正是!」男人邊回了傅驤的問話邊咳聲歎氣,「丟人,輸給男人還不覺得這麼窩囊,偏偏輸在一個黃毛丫頭手裡,叫人怎麼服氣?都怪越老闆當初興賽時沒寫明,不准女子下場競賽。」
「事前誰又會料到,竟會有姑娘家不怕拋頭露面、不怕惹人閒話,來同一群臭男人擠在一起斗蛐蛐兒嘛!」
「那倒是,」男人語帶遺憾,「真是可惜了我那『草蝦將軍』!」
「草蝦將軍?!」傅驤險些笑岔了氣,「都怪閣下給您蚰蛐兒取了個這樣的名,既不威猛又不豪氣,難怪要輸。」
「誰說的,我那草蝦將軍又會剔翅又會揚須,厲害得緊。」
「蛐蛐兒沒問題,問題是出在主子身上嘍?」旁人笑嘻嘻的插了話。
「方纔開戰時,我瞧您的眼睛壓根兒就不在戰場上,盡往那丫頭片子身上溜轉,可憐草蝦將軍一來沒人搖旗吶喊,二來連主子的神魂都已先降給對方,那一場戰不輸了才怪!」
「這事也怪不得我,」男人總算放下了因輸戰而懊惱的怨氣,露出了笑意。「那丫頭還真是人間絕色,老實說,草蝦將軍敗了我雖是既憾且恨,可這回能有幸與個小美人兒對戰,現在想來還真是不虛此行。」
「聽您說得這樣,」傅驤被勾起了好奇心,「對方也不過是個女人嘛,當真有這麼厲害的本事?」
「雖是個丫頭但來頭可不小呢!」旁人再度插話,「聽越老闆提起咱們才知道,那丫頭是聶少的徒弟!」
「聶雲飛的……」傅驤半天合不上嘴,「徒弟?」
「名師出高徒,還真叫人不服氣都不成!」
一群男人圍向另一處賭桌,雖鬥輸了蛐蛐兒,但還有機會可賭別人的輸贏,是以仍是興致勃勃,只留了半天合不上嘴呆掉的傅驤在原地。
「醒醒吧,這兒到處是蛐蛐兒當心跳人你嘴裡。」霍惕世拍拍他。
「這是怎麼回事?惕世!難不成小齊是……」
「她是個女人!」霍惕世幫傅驤接下話。
「你早知道啦?」
「不難看出。」
「哇塞!知道了你還不告訴雲飛!他不是最恨女人的嗎?這會兒竟讓個女人溜到他身邊當徒弟?」
「你當雲飛同你一樣,光吃不長眼睛?」霍惕世嘲弄的出聲,「他當初願意留下小齊時,就應該已經知道她的性別了。」
「知道了還留?」傅驤困惑的搔頭,「這可真不像我所認識的聶雲飛了。」
「也許,」霍惕世為好友尋理由,「他是想弄清楚這姑娘何以想要接近他吧。」
「還有什麼弄不清楚的,不就是喜歡上雲飛!」霍惕世搖搖頭。
「那姑娘端雅守禮,不是外頭那種喜歡上一個男人便巴著不放的花癡女,她這麼做肯定有她的原因。」
「主子是女的,難不成……」傅驤用力拍了下額頭,「她那小隨從也是?」
「看不出來,」霍惕世爆出一笑,「你這人除了吃偶爾還會動動腦子。」
「去!什麼話嘛你!」傅驤用力捶了下他。
「難怪,我早覺得這傢伙娘兒氣得緊,原來真是個姑娘……咦,」傅驤左顧右盼,「丫頭呢?」
「早八百年前你老兄同人說話時,就混到裡頭去尋她主子了,走吧!」霍惕世率先往廳裡走去,「咱們也別在這兒窮蘑菇了,快去瞧瞧雲飛那小女徒究竟有多過人的本事吧!霍惕世及博驤踱人大廳時,人群已由十來處的圍聚兜攏成一個大圈,聽人說在經過數十場淘汰賽後,自前已選出兩隻最厲害的蛐蛐兒要爭奪冠軍。
「要爭冠軍啦?」傅驤東瞧西探,「那咱們不是沒機會見著小齊的蛐蚰兒下場了嗎?贏幾場小局不難,但論到奪魁,想來她還不夠格的。」
「話別說得太早!」霍惕世努努下巴示意他向前看清楚。「那不就是她?」抬起眼,傅驤果真在場子中心,那張長條桌的一端見著了個身著綢衣,清麗端雅的女子,身旁還擠著那在他鋪子裡客居了十日的香兒。
「她就是……就是咱們那日見到的小齊?」傅驤一臉驚訝。
霍惕世沒搭理他,雙目一瞬不瞬地鎖在齊嫵嫵身上。難怪她會讓敵人分神,她有著烏黑發亮的青絲,羽睫濃密,一對大眼水靈靈的,挺俏的鼻樑下有張弧度優美的朱唇,白皙細緻的肌膚吹彈可破,可最引他注目的,卻是她所散發出那股纖弱、透著固執的矛盾神韻,看來,她並不喜歡這樣的遊戲,也並不適應這樣的人群。可為何她要這樣強迫自己出現在這裡呢?那日這姑娘就已讓他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這會兒見著她恢復女裝,他心中的悵然更濃,不管她是為何而來,很顯然地,她的眼裡只有雲飛,容不下旁人的影。究竟是怎樣的因緣使她來到這兒,且固執地想要求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