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未競,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哀嚎,夾雜竹板炒肉絲之聲,令人不忍卒聞。
「老爸,你沒事吧?」十分鐘過後,哀嚎聲漸止,應天碧強忍住笑,小小聲開口。「老爸你還真是白目咧!老媽就睡在你旁邊,你還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真是自討苦吃。」
「明明睡著了啊!誰知道會突然醒過來……媽的!都是你這小子不好,桃花劫重,連恁爸都被你帶衰了。」
「喂,你自己講話像打雷,死人都被你吵醒了,關我什麼事,別牽拖到你兒子身上好不好?」
「怎麼不關你事!臭小子不學好,欠下一屁股風流債,連累恁爸受罪!陳文君、李依萍難道不是你沾惹來的?媽的!這兩個女人一個禮拜來七趟,一來就纏著恁爸說話,害得恁爸病人看不成不打緊,還被冤枉在外頭偷腥……臭小子當個狗屁總裁很了不起啊!整天在外頭招搖,女人一個換過一個,弄得家裡雞飛狗跳,板子整天飛來飛去……」
「停!老爸你先喘口氣,聽我說句話成不成?」 哩啪啦被訓了個滿頭包,應天碧好不容易聽出些端倪來,想必陳文君知道他就是翰宇生技總裁應佾雲之後,為求亡羊補牢,聯絡自己的姊妹淘,把功夫做到他父母身上來了。
「老爸你可真是冤枉我了。這幾年來你兒子洗心革面,見了女人,話不敢多說,眼睛不敢亂瞄,日子過得比和尚還規矩,可麻煩自己要找上門來,我有什麼辦法?」
「沒辦法?麻煩是你招來的,就給恁爸想辦法解決!」
「這可不成!你說我桃花劫重,我又不是傻瓜,哪有人會自討苦吃,把自己往死地裡頭送的道理?」應天碧一想到那兩個女人,頭皮就發麻,打死也不想跟她們沾上關係。
電話那端沉默了快一分鐘,讓他心裡頭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要是老爸一發狠,又逼他喝「符仔水」改運避邪,可就慘了……唉,有時他可真搞不清楚老爸究竟是醫師、道士,還是算命仙咧?
「老爸……」
「算了!這件事電話裡頭說不清楚,下星期六恁爸下新竹,咱們父子倆再好好聊聊。」
「老爸你要過來?」口氣忽然變得那麼溫和,應天碧不由得心中一跳。「我無聲明,你可千萬別準備什麼『符仔水』過來,每次喝每次出事……高中聯考就是喝了那玩意兒,害我拉了一整天肚子,差點落到沒半所高中可念的地步。」
一陣大笑聲傳來。「哈哈哈,不會啦!那次被你媽罵到臭頭,恁爸到現在可還是餘悸猶存咧!咱們言歸正傳,下星期六是二?二八,因為新竹、苗栗段可能欠人,拉不起人牆,所以恁爸和幾個朋友約好,要到新竹幫忙牽個手,也可以順便過去看看你啦!」
應天碧這才想起,今年的二?二八有個「牽手護台灣」的運動。這個活動打算團結眾人,從台灣頭到台灣尾,以手牽手的方式拉起一道民主長城。
「原來如此。要不要我開車回桃園接你們過來?」
「免了,你那台破車能載得了幾個人?恁爸還是和朋友坐火車下去比較實在。對了,你住的地方記得要整理一下,別老像個豬窩似的,讓長輩們見了笑話。」
應天碧咕噥一聲。「怕丟臉,老爸就不要帶他們過來嘛!我請大家在外頭吃個飯還不是一樣?」
「吃飯能看得出什麼碗糕!恁爸這幾個朋友都是聰明人,知道挑女婿不能只看表面的……」
「挑女婿?!」應天碧叫了起來。
「是啊!這幾個長輩的女兒長得都不錯,人品也好,臭小子要是運氣好,給人家挑上了,桃花劫不就可以破了?」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很得意,滔滔不絕地說:
「心不定,桃花就多,等你成家之後,這些煩惱不就都沒了?最好再趕快多生幾個孫子、孫女給老爸抱抱……」
「停!」應天碧恍然大悟,臉全黑了,沒好氣地說:「拉拉雜雜說了一堆,原來是打這主意來著!」
「哼!是又怎樣?恁爸二十歲結婚,二十一歲生了你這兔崽子,可你咧,都快三十歲了,還只知道玩女人,連顆烏龜蛋也不見蹤影,對得起咱們應家列祖列宗嗎?」
應天碧苦笑,剛要辯解,電話已經被重重掛斷了。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不趕快加緊腳步,博取佳人青睞,可就萬事休矣!老爸要是當真橫柴移入灶(意指人一固執起來,是沒什麼道理可言的。),自己八成又得躲到美國避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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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聞「上官胭脂」四字,十個人會有十一個人認為這是個女人名字,可上官胭脂卻偏偏是個滿嘴鬍鬚、聲如洪鐘的大男人。
他是台灣最有名的室內設計師,也是最有名的美食家,因為愛吃,這位仁兄索性開了家餐館,名字就叫「一品居」;而一品居的規矩也很特別,菜一品、服務一品,所以客人也要是第一流的人物。
若上官老闆看不順眼,管他是達官貴人還是殷商巨富,誰也休想踏進「一品居」大門,品嚐到「一品居」那名聞遐邇、令人垂涎三尺的各式美食。
不過今天下午四點不到,上官老闆就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門口含笑待客。
「老闆,今天來的客人是誰啊?」日本料理的師傅趙巧藝見老闆舉止一反平常,忍不住開口詢問。「再了不起的人物,也沒見老闆親自出迎過,這、這……」
「這小子可沒什麼了不起,不過這小子看上的女人,我倒實在很想見識見識。」上官胭脂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語。「端木說應小子這陣子為了個女人染上相思,吃了不少苦頭……嘿,這小子『辣手摧花、無惡不作』,還有他擺不平的女人嗎?有趣,真是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