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念這麼昂貴的學校,結果你用倒數的成績來回報我?!甚至對我說謊?!」姬水馨扶著輪椅顫巍巍地站著,狂怒的語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沉痛,「南宮璟說他已經一個月沒見到你了!你不好好上課,也不好好學法術,就只會跟女孩子出去玩?!」
姬秀和愕然撫著火辣疼痛的頰,不曾被母親打過,也不曾被如此嚴厲的痛罵,母親那雙憤怒的眼充滿指責,指責他的頑逆、墮落,深深打擊了她的期望。
期望?她對他總是愛理不理,不曾關心過他的想法,哪會對他有什麼期望?恐怕是不高興他浪費了她的錢吧?
心頭無名火頓起,他首次頂撞母親,「我說謊又如何?是因為你,我才想當醫生;也是因為你,我才想當驅魔師!但你根本從不在乎我想什麼、想做什麼!」
「為了我?你治好我,代替我成為驅魔師,我失去的一切就能回來嗎?我的殘疾、我的遺憾,這一切都是我的,我要自怨自艾,沉溺於過去不能自拔,也是我的選擇!我不需要你的成就來安慰我!」
姬水馨美麗的臉龐微抬,就像一株細瘦的松枝,即使曾被狂風吹折,傲然挺拔的本質依舊不變。見到兒子受傷的眼神,雖仍學不會曲折,強硬的口氣終於有絲軟化——
「我不過問你想做什麼,是因為相信你懂分寸,現在你連自己分內的事都做不好,還說想拿你的人生來彌補我?我不需要你做這種愚蠢的犧牲,做你想做的事,別再讓我……擔心,這樣就夠了。」語畢,她不自在地撇開頭,坐回輪椅上。「心雅,回去了。」
姬秀和愣愣看著母親。高傲的神情依舊,那句「擔心」好似也有些言不由衷,是不習慣說出自己的心情吧?
剛受傷臥床的前幾年,母親不願自己的狼狽樣被任何人看見,終日足不出戶,至今依然不喜歡出門,要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子坦言心境,必然不易,但她還是說了。
畢竟是骨肉相連的親人,一起生活數十年,情感難以宣之於口,不代表就是漠不關心啊。
「對……對不起。」姬秀和上前一步,看著母親撇頭下看自己的側臉。「我以後會好好唸書,也會回南宮老師那邊繼續學習,不會再讓你擔心。對不起。」
「隨便你吧。」姬水馨侷促地別開眼,瞥見二女兒掩口偷笑,皺眉道:「笑什麼——」猛地感應到什麼,她微微一震,詫異轉頭,在兒子眼中看到與自己相同的驚疑不定。
有強烈的邪氣正在接近這裡!
「二姊,你和媽留在這裡,先別出去。」姬秀和轉身往外走,「外面不太對勁,我出去看看。」
「小心點,別逞強啊。」見母親和弟弟臉色凝重,姬心雅知道事情不簡單,叮嚀了句。
「我知道。」他回過頭,看見母親擔憂的神情,朝她一笑,快步走出交誼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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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秀和出了宿舍,抬頭一望,夜空中,大片墨黑的雲霧正迅速由四面八方飄來,在大樓間的花園上空聚集——那不是雲霧。
他不及細想,往花園直奔。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刁念萸,與她分別才幾分鐘,她應該還在校園內,首當其衝啊!
他衝進花園,遠遠望見鏡亭旁站著一道人影,不假思索便大叫:「鯰魚!」
「誰是魚?!」正凝目望著詭異雲霧的刁念萸不悅回頭,給了氣喘吁吁的他一記大白眼。
她沒事。姬秀和鬆了口氣,與她一起仰望夜空中不祥的黑影。「你認為是什麼?」
「聚合靈體,數量很多,都是動物靈,似乎也有人類亡靈夾在其中。」她的感覺不如他靈敏。「你的看法呢?」
「人類亡靈只有一個,靈體很少會聚集在一起,看樣子,應該是人類的亡靈在操縱,聚合這些容易控制的動物靈,加強自己的力量。」邪氣比他們先前碰過的靈體都濃,讓他很不舒服,恐怕不容易打發。他眉頭一蹙,「他下來了。」
黑雲逐漸形成人形,落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黑色的頭顱慢慢擺動著,沒有五官的臉正對著刁念萸,發出嘶嘶聲響。
姬秀和跨前一步,擋在她身前,她身子微側,將法力運入掌中,纖手一抬,紫電射出,貫穿了聚合靈的胸口。
對方晃動了下,被打穿的大洞迅速湧出黑霧填滿,嘶嘶作響,邁步向他們走來,雖搖晃不穩,速度卻是極快。
「走開,噁心死了!」刁念萸怒斥,紫電再起,這回運上十成法力,打碎了聚合靈的上半身,本以為對方必然魂飛魄散,不料聚合靈腰部冒出大量黑霧,瞬間又恢復完整人形,伸手往她抓來。
姬秀和拍出左手結好的法印,這個法印他已做得很熟練,專門在對付比較強的惡靈時阻擋對方,讓刁念萸有空隙攻擊,但聚合靈竟完全不受阻礙,突破了法印,抓住刁念萸左腕。
「啊!」她痛呼,手腕痛入骨髓,連靈魂都顫抖起來,彷彿要被揪出軀殼。
姬秀和來不及再做法印,直接扯住聚合靈的手,雙手霎時如遭千刀萬剮,他咬緊牙根,用力將聚合靈的手拉開,鮮血迸濺。
「秀和!」刁念萸大驚。
他忍痛拉住她,往花園外狂奔。「快走!」
聚合靈搖搖擺擺地追來。
「我不是要你保護自己嗎?」見他雙掌血肉模糊,教她痛惜,試圖握緊他的手以止血,這才發現自己幾乎被捏斷的左腕白皙如舊,連半點紅腫也沒有,一時愣住。
他開玩笑道:「我怕你被抓去,就沒人保護我了啊。」
一感到邪氣接近,他第一個便是顧慮她的安危。南宮老師殷殷告誡過聚合靈的危險性,絕不能以血肉之軀碰觸,他卻毫不遲疑便以肉掌去抓,唯恐她出事。
要她平安無恙,只要他在,誰也不能傷害她——他心底唯有這念頭,徹底與南宮老師教他的方法背道而馳了,雖不是正途,但他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