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猶豫什麼?」見姬秀和握著畫筆,遲遲無法畫下第二個法陣,南宮璟不悅地蹙眉。
「惡靈……除了消滅,沒有別的方法嗎?」
「這個道理,我很早以前就教過你了吧?在世界上徘徊的靈魂有很多種,惡靈之所以被視為惡靈,就是因為他們對活著的人有害,既然有害,當然得剷除。」
「可是,真的沒有別的方法嗎?惡靈也是因為對這個世界還有牽掛,才徘徊不去,用這樣強硬的方式——」
「滿足了惡靈的願望,讓他們心滿意足地離開人世,也是除靈的方法之一,但活人和死靈的靈魂波長本就不同,難以溝通,而惡靈的執念通常都很強,即使達成他們的心願,也不見得就能讓他們安息。」南宮璟放下茶杯,看著躊躇不決的姬秀和,放柔了語氣,「你這兩天遇到了什麼事嗎?」
這個一向將他的話奉為圭臬的弟子,難得有這麼大的疑惑。
姬秀和垂下頭,「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如果能和對方溝通,不是很好嗎?」就像那女孩,雖然出手疾狠,但好好與她說清楚,她也不會蠻纏到底啊。
「要成為驅魔師,首先必須具備溫柔善良的心,要能瞭解受苦的靈魂,而不只是把他們視為純粹的邪惡,就這一點而言,我認為你絕對夠格;但單有溫柔善良並不夠,必要時得狠下心來扼殺他們。惡靈一直執著於無法實現的心願,也很痛苦,我們是在幫助他們解脫。」他頓了下,語重心長地道:「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這個靈魂又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嗎?」
姬秀和又是一震,看著眼前猙獰的死靈,那不斷扭曲、變形的面孔,已經完全失去人類的模樣,唯有那雙大睜的眼,依舊怨毒、憤怒,洶湧的情緒,和活生生的人絲毫無異……
他一咬牙,以鮮紅色一筆勾成五芒星陣,畫紙一攤,魂魄被吸入法陣中。他折起畫紙,放入雕有咒語的竹筒中,竹筒靜置十二小時之後,靈魂會被竹簡吸收,屆時將竹簡埋入大地,除靈就算完成。
「過來喝茶吧。」南宮璟取出一本薄薄小冊,「這是一些基礎的咒語,給你一個禮拜背完。」
姬秀和躊躇了下,「老師,我……我想學習和靈體溝通的能力。」
「我也很想學。」墨眸掠過一絲悵惘,南宮璟淡淡道:「可惜,這種能力是天分大過後天的努力,勉強不來的。」
「我知道,但我想試試看,我……不想再看到那種充滿痛苦和傷心的靈魂。」連老師都無法練成的能力,他卻想修練,未免太不自量力吧?
但他不想再用這種強制的方式,就像……對她一樣,好好和她說,讓她瞭解,不必動用到如此決絕的手段,即使自己因此受了傷,也值得啊。
他堅定道:「我會努力的。」
南宮璟沒斥責他,反而露出鼓勵的微笑,「好,我可以教你,不過你要有所覺悟,可能幾十年都無法練成,也可能沒多久就讓你發現訣竅。你的悟性不錯,要對自己有信心。」
「溝通?」埃米爾嗤之以鼻,「說著相同語言的人都常常彼此誤解了,人和鬼怎麼可能溝通?」
姬秀和防備地看著他,「那是因為溝通得不夠,或方式不對,才會造成誤解。只要把彼此的意思表達清楚,不管是人是鬼,一定可以相互理解的。」
「一個天真的笨蛋,真令我噁心。」他嫌惡地輕哼,貓似的碧瞳冷睇著少年,「讓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如果你們姬家的女使能和我溝通,我還會被你們追殺這麼多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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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氏一族擁有豐富的文獻,全都收藏在族內自建的小圖書館裡,平日不限族人有不到五人獲准進入這個蘊藏神秘知識的寶庫。
姬族男人並不會被禁止閱讀藏書,而姬秀和平常就愛看書,扣除禁書,館內藏書他已看了十分之六、七。
他踏進圖書室,見今晚輪值的是姬心草,還沒打招呼,卻見坐著輪椅的母親也在,愕然停步。
「你不是應該在學校嗎?」姬水馨瞥了兒子一眼,將幾本要借的書遞給姬心草登記。
姬秀和躊躇地走近母親,「我想回來借書。」
「不要一天到晚泡在這裡,多把心力放在學校課業上,你又不能當女使,看這些閒書有什麼用?」
「可是,我想當驅魔師啊!」姬秀和愕然,他是在充實自己作為驅魔師的準備啊!母親怎麼說他是看閒書?前幾天他明明才和她提過這個夢想……
「驅魔師是你這種連書都念不好的學生能當的嗎?以你這種慢吞吞的個性,進了公會也是墊底,驅魔師少你一個也無所謂,念好你的書就可以了。」
寥寥數語,打得他幾乎站不住腳,難堪地低下頭,忽聽一旁的姬心草開口——
「秀和很努力,我相信他將來會成為優秀的驅魔師。」清秀的容顏上神情淡漠,冷冷地不流露出喜怒之色,顯得難以親近。
「果然是內定的女使候選人,說話聲音也特別大啊。」姬水馨冷笑,灼灼目光掃過不卑不亢的姬心草。「不過,我管教我的兒子,不需要別人插嘴,你還是省點口水吧。」接過登記好的書,她自行推著輪椅離開,藏書室內只剩下兩人。
「……抱歉。」姬秀和強忍心頭的難受,尷尬地向姬心草頷首。
為什麼半句肯定都不給他?他有這麼差勁,一點都不值得期待嗎?
姬心草搖搖頭,忽道:「伸手。」
他不明所以,依言伸出手,她並起兩指,往他手掌戳下,他只覺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戳入掌心,知道表姊是在試他,他也以自身靈力抵抗,攻擊的力量越強,他的回應也相對加強,始終不落於下風。
「除了女使,你是族裡唯一能抵擋我的攻擊的人。」半晌,姬心草收回雙指,神情仍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