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手下留情,我才擋得住。」明白表姊是委婉地給他打氣,姬秀和心底湧現暖意。
「我從不手下留情。」姬心草唇角微彎,即使淺笑,笑容裡也沒有溫度。「想看什麼書快去找吧,這裡再過半小時就要關了。」
「嗯,我想看一些……比較特別的書。」暫時將沮喪拋開,他的目光在她身後那排上鎖的書櫃溜來溜去,那裡面有他今晚趕回來的目的——只限女使和得到許可者能看的禁書。
在族裡,姬心草一向獨來獨往,卻與他交情不錯,如果他開口說想看那些書,不知她會不會答應?
他正猶豫著該如何開口,卻見姬心草從抽屜裡取出一串鑰匙,起身開了放禁書的書櫃,道:「例如這些書嗎?」
姬秀和一愣,「你怎麼知道……」他都還沒開口啊!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姬心草難得微笑,「別人我是不太相信,但你很懂分寸,不會亂來,看看也無妨。說吧,你想看什麼?」
「我想看……關於邪術的書。」如果心草姊知道他看這些書的目的,說不定會生氣吧?
他心虛地低下頭,假裝看著桌上的雜物。桌上鋪了一層玻璃,玻璃一角嵌了把銀製小劍,劍身上鑄有辟邪咒文,和傳承於代代女使的銀環一樣,是從數百年前傳下來的。
「……『他』,還在那位南宮先生的身邊嗎?」
姬秀和聞聲抬頭,看著表姊找書的背影,頷首道:「他一直待在老師安排給他的住所,很少離開。我回來之前去過老師那邊,才剛見過他。」
表姊問起的「他」——那個碧眼的埃米爾,是他們姬氏一族的宿敵,曾在數百年前屠殺他們半數族人,兩任女使也因他而喪命,但半人半魔的體質使他存活至今,殺死他,也就成了代代女使的重大使命。
「以你的觀察,覺得他如何?」
「很難對付。」倘若心草姊接任了女使,勢必要和那人交手,老實說……他認為勝算不大。
「能和我們姬氏一族對抗數百年之久,當然不是省油的燈。」姬心草將找到的書拿給他,「先看這幾本吧,這禮拜晚上都是我輪值,只要沒別人在,你都可以來看書。」
「謝謝。」姬秀和感激地接過書,立刻尋找最隱蔽的位子,萬一有人來,他才有時間把禁書藏起,不至於連累心草姊挨罵。
姬心草拿起先前看的圖文集,又坐了下來,注視著那把銀劍,不自覺地撫著手上的銀手環,深邃幽黑的雙瞳流轉著複雜的情緒,默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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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男生宿舍外,刁念萸很自然地停下腳步,等了一會兒,陸續有幾個學生進入宿舍,但都不是她在等的人。
她煩躁起來,自語著:「他到底去哪裡了?他說他是住宿生,為什麼我都遇不到他?」
惦記著要還他外套,她於是將它隨身帶著,每次經過男生宿舍就停留片刻,但幾天下來始終等不到他。
她轉身要走,遲疑了下,又坐在花圃邊的石墩上。
「今晚再等不到他,我就把這外套扔了。」月光朦朧,落在她緊繃的臉蛋上,光影變幻間顯得陰森。「我可沒那麼多時間等他。」
是啊,她還有事要做,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第一步,就是姬家女使……心底那僵詭異的漩渦蠢動起來,像是催促著她快點行動。
「當然,等她回國,我就殺了她。」她用力壓著心口,卻壓不下這股兇猛的躁動,低叫著:「別來煩我!」
她討厭這個漩渦,翻攪著太多事情和情緒,她難以釐清,也害怕去釐清。每當她獨處時,它就開始擾亂她,怒吼著報仇、報仇,驅使她血液憤怒地沸騰,逼迫她去做事後必然會萬般後悔的事。
然而,漩渦不斷在擴大,威脅著將她的意識完全吞噬,進而掌控她的一舉一動:也許,還會把她身邊的人也一起吃掉……
突然,那張淺笑的臉龐跳入心底。
她遷怒地哼聲,「都是因為你,讓我白等了這麼多天,等你回來,我一定……」在心裡模擬著如何將他好好罵一頓,渾不覺讓她心煩意亂的漩渦已被丟到一邊,即使仍舊喧鬧叫囂,卻已不能干擾她。
忽聽腳步聲走近,她立刻轉頭,卻是兩個不認識的男學生,甫上揚的櫻唇又垂下。
「小妹妹?」那兩個男生沒進宿舍,反而走到她身邊。「咦,不是小妹妹嘛,是三年級的學姊。你在等人嗎?」
刁念萸抿唇不語,眼睛望向別處,明白表示出不想和他們交談。
兩個男生不會察言觀色,還以為她是害羞,仍不肯走,「要不要一起去吃消夜?說不定吃完消夜回來,你等的人也回來了……款,學姊,你的裙子樣式是舊的耶,三年前學校就把裙子樣式換過了,你應該不會穿這種舊式的才對啊……」
這兩個傢伙在胡說些什麼?
黑瞳向兩人一掃,她冷冰冰地道:「滾。」黑暗的漩渦悄悄掀了一角,化為眼底森寒的千針萬刺,白淨的肌膚襯著黑幽雙眸,像是聊齋裡的美麗女鬼。
兩個大男孩悚然一驚,不約而同地轉身溜了。
「真討厭。」她厭煩地吐出口氣,「幹嘛還不回來?都是因為你,害我被搭訕,感覺很差耶。」渾然不覺,等待的焦點已漸漸由外套移轉到人。
又聽見腳步聲,還伴隨腳踏車的聲音,她不抱希望地回過頭,這回卻真是她等的人——姬秀和。
他牽著腳踏車,後座放著幾個紙袋,愕然停步,顯然沒料到她會出現在這裡。
刁念萸猛地跳起,「你終於——」驚覺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多雀躍,她立即閉嘴,換上一副晚娘面孔,扠腰質問,「你去哪裡了?」
「我有事回家了。」
「回家?哪有人一回家就是一個禮拜沒回來?害我都等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