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領路的僕人通報,西裡爾逕自推開房門,大聲喊道:「安妮那個賤女人在哪裡?」
他渾身散發著污濁惡臭的酒氣,一下子就瀰漫了整個房間。
羅蘭德不動聲色,冷眼注視面前的不速之客。
安妮坐在他左手邊的讀書椅上,擔心老爺會因為被冒犯而大怒,臉上失去全部的血色,害怕得全身發抖。
假如西裡爾觸怒了老爺,那她勢必要離開這裡。就算她會因此面臨煉獄之火的煎熬,也不能再替老爺增添麻煩。
西裡爾粗魯地甩上門,一雙佈滿血絲的醉眼瞥見安妮的身影,立刻不由分說的衝了過去。「你好大的膽子!」
安妮來不及驚叫,驀地竄出一道勁風,西裡爾的身體陡然朝反方向飛了出去,撞到牆角,額頭上立刻掛綵。
羅蘭德擋在安妮身前,臉色陰沉,爐火雖然燒得很旺,整個房間裡的氣壓卻驟然降低,寒氣逼人。
他的動作迅雷不及掩耳,快得讓人看不清他是怎麼辦到的。
「莫頓先生,歡迎來到巴爾斯莊園,我是這裡的主人布克羅契爵士。」羅蘭德緩緩地開口,氣勢懾人。「這裡是我的家,請告知尊駕來意,倘若你任意動粗,依照大英帝國的律法,在自己家裡持劍殺死強盜可以算是自衛,不會獲罪。」
剛才那一撞,西裡爾的酒意總算去掉大半,清醒得足以思考自身處於何種形勢。
眼前這個自稱是主人的傢伙,身材異常高大,他的眼光筆直射過來,面容深沉難測。
一陣寒意爬上西裡爾的背脊,令他從骨子裡冷了起來。
本能在警告他,眼前這個男人,不僅是難惹,而且是像鬼魅一般的人物。
剛才西裡爾只覺得一陣力道強勁的風席捲而來,完全看不見對方的身形,人就躺在地上了。這個傢伙寂然不動時,沉靜而強大的氣勢籠罩了整個房間,彷彿用整座山將他壓在底下,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而那兩道森冷至極的目光,讓他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
西裡爾勉強嚥下恐懼,他明白,魯莽行事為他自己帶來極為可怕的麻煩。
「我來找我的未婚妻,安妮,特納。」西裡爾爬起來,動作顯得有些遲緩。「安妮,你竟然棄我不顧,你何必放著好日子不過,跑來這裡當下人呢?趕快跟我回家,我的寶貝。」
他想繞過羅蘭德抓住她,但立刻被彈回去。
「你的未婚妻?」羅蘭德冷笑一聲,轉過身來,「安妮,這傢伙說的話是真的嗎?」
安妮站了起來,雖然害怕,然而她依然堅決地搖頭,「不,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聽到她否認,西裡爾的怒氣又發作,順手拿起一旁的花瓶朝她扔過去,但沒丟准,花瓶砸到對面牆壁,登時碎成一地。
「你這婊子!你竟敢這樣對我!」他像一頭發狂的瘋牛,向她疾奔而來。
不過他還沒碰到她的衣袖,羅蘭德便迅速擋在她身前,把手一揮,西裡爾再度像個布娃娃一樣,毫無抵抗能力地向後撞到牆壁,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一摔可是跌得結結實實,西裡爾只覺得全身骨頭都像被拆散了似的疼痛。
「你憑什麼干涉我的家務事?」西裡爾痛得爬不起身,只有朝天揮舞著拳頭。「我要帶走我的女人有什麼不對?我可以告你強擄人妻!」
羅蘭德冷哼一聲,「我也可以告你,剛才你砸碎的那只花瓶,價值七千英鎊!」
雖然西裡爾聽到這個價錢時,吞了口口水,依然大聲咆哮道:「那又怎樣?」
「我警告你,以後別再上門找麻煩。」羅蘭德神情嚴峻,目露精光直瞪著他,「否則就算你是她的丈夫,我也會讓她變成寡婦,你最好牢牢記住!」
西裡爾從他的眼神裡明白,他是說得出做得到。
羅蘭德不再理會他,逕自走到壁爐前拉鈴,召喚下人,立刻就有兩名僕人敲門進來聽候吩咐。
「把這個酒鬼拖出去,用繩子捆住他的手腳,綁在馬背上送他出大門。以後這傢伙若是敢再來騷擾,我准許你們用槍對付。」
「是,老爺!」
僕人遵照指示將西裡爾拖了出去,西裡爾因為傷重無法反抗,但他還是吐出一堆下流粗鄙的髒話。
等到那刺耳的噪音逐漸消失,安妮不安地絞扭著雙手,低著頭說:「對不起,老爺,我……」
羅蘭德背對著她,沉穩地說:「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須道歉。」
聽他這麼說,安妮心裡更加愧疚。
「可是,都是因為我才惹來這一場風波,為此還讓老爺損失這麼貴重的花瓶,我……」
「倘若損失一隻花瓶,可以挽救一名少女免於陷入火坑,這一筆交易是合算的。」他語氣淡漠地回答,「別感激我,我不過是遵照羅馬舊教條,做—件好事來贖清過去所有的大小罪過罷了。去找人來收拾一下碎片,暫且別丟,以防他再度上門滋事,可以留做證據。我回房間去了。」說完,他頭也不回的朝門口走去,逕自離開起居室。
一陣暖流從安妮心底緩緩升起,盤旋、慢慢擴散至全身,將她緊緊圍繞在其中。
老爺雖然表面冷酷,其實他擁有仁慈寬厚的心。安妮不禁覺得,自己的確是受到上天眷顧的幸運兒。
第四章
「我一定會讓那個傢伙好看!」西裡爾憤怒地大吼。
此刻,他正躺在情婦莉妲的床上,前天在巴爾斯莊園受到的羞辱令他心情惡劣到極點。
莉妲是——個精明能幹的女人,未出嫁前是一間小酒館老闆的女兒,懂得如何安撫吵鬧不休的醉漢。
「幹嘛那麼生氣呢?」她懶洋洋地輕撫他的胸膛,「都怪你自己,以寡敵眾當然吃虧噦!要是你沒喝醉,一對一的話,你未必會輸給他,我說得對嗎?」
「那還用得著說嗎?我西裡爾。莫頓可不是好惹的!」雖然有—絲心虛,但西裡爾依然中氣十足地說:「那個該死的婊子!她以為有人替她撐腰就沒事了嗎?等著瞧好了!有朝一日,我—定會讓她後悔莫及,向我跪地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