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情願自己當時不在現場,沒有親眼目睹;她寧可自己是認錯人了。
然而,她是真的看錯了嗎?也許,因此她必須再求證一次。
「好極了,你的燒完全退了,心肺也完全正常。」霍布斯醫生替安妮檢查完畢,拿下聽診器,滿意地笑了。「前幾天你的情況真是危急,差一點轉成肺炎。大家都很擔心你。」
安妮坐在床上,她的頭髮在奈德太太的幫助下梳得很整齊,在吃下一點食物後,原本蒼白如紙的臉頰開始出現了血色。
「讓大家為我擔心,真是過意不去。」
霍布斯醫生開始收拾他的皮包,聞言對她皺起眉頭,「不過,當我聽到事情的經過,對你的大膽真是吃驚,你不知道這種行為有多麼危險嗎?萬一你真的遇上歹徒……」
「醫生,我不會那麼不小心的。再說,我已經嘗到苦頭了。」安妮苦笑道。
「那就好,希望你牢牢記住,不許再輕易涉險。」霍布斯醫生像一個慈父般輕輕拍著她的頭。「幸好已經解決了一名逃犯,另一個大概也逃不了多久,村民應該可以放下心了。」
「是呀,可是那人還是死得很淒慘。」安妮低聲說。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這是上天注定的命運。」霍布斯醫生聳肩道,「看到你住在這裡,受到妥善的照顧,我也很放心。尤其是你的主人,他相當關心你呢。」
「醫生,你見過他?」
「是呀,我見過他兩次。他對你一直昏迷不醒顯得異常焦心。」霍布斯醫生彎下腰注視著她,笑著打趣道:「感覺上,要是我不把你治好,他就會把我這個老頭子撕得粉碎。」
安妮被這句話駭得幾乎要驚跳起來。「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如果你是他的心上人,這是極有可能的。」說著,霍布斯醫生微瞇起眼睛,「安妮,你是一個既聰慧又善良的女孩子,人見人愛,就連西裡爾。莫頓那個臭小子都會對你糾纏不休,更何況是像他那樣具有鑒賞力的年輕紳士呢!假如他不懂得欣賞你這朵嬌艷美麗的鮮花,我可真要懷疑他的眼力了。」
聞言,安妮的心情錯綜複雜,「醫生,我沒有你說的那麼有魅力。」
「你有的,我親愛的孩子。不過,我這老頭子要給你一句忠告,盲目的愛情會招來毀滅。你是一株必須被細心照料的玫瑰,倘若那位年輕人並不打算認真,你就要趕緊抽身而退,不能越陷越深。」
「我知道了。」
「我相信你的人格,你必定不會使你父親蒙羞。」霍布斯醫生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好了,我必須趕回家。好好照顧自己。」
「謝謝你,醫生。再見。」
「辛苦你了。」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倏然響起。
安妮瞪大了眼睛,是老爺!他竟然紆尊降貴前來一個下人的房裡探病?
「這是做醫生的職責,她已經痊癒得差不多。我先告辭了。」
霍布斯醫生對安妮使了一個眼色,面帶微笑地走出房間。
現在,這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安妮垂下頭,雙手緊緊揪著被單,一時之間想不出該說什麼話。
「那一天,你受到很嚴重的驚嚇吧?」羅蘭德的聲音充滿威嚴。
「是的。」安妮依然不敢抬頭。
「你看見了整件事情發生的經過嗎?」
安妮遲疑了一會兒,緩緩地搖了搖頭,「夜色太暗了,我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
頓時,房間裡陷入一片寂靜,安妮如坐針氈,她不曉得該怎麼樣打破僵滯的氣氛,最後是由羅蘭德解決這個問題。
「聽到你身體康復的消息,我很高興。」他的聲調轉趨溫和,「你臥病的這段期間,莊園裡的人才深刻體認到,你對大家來說有多麼重要。」
安妮抬起頭來,愣愣地瞅著羅蘭德輪廓深刻的俊臉,「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他用力地點個頭,「你是巴爾斯莊園不可缺少的一分子,沒有你的存在,夜晚真是漫長而無趣。」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安妮開始戰慄起來。
「對不起,我害大家為了我擔心,我……咳!咳!」安妮忽然咳嗽起來,連忙背過身去找手巾遮住臉。
「你不要緊吧?」他的語調多了一絲擔憂。
事實上,安妮在不小心打破手鏡後,拾起了一塊碎片藏在手絹裡。
「咳!不礙事,咳!」
她背向他,把臉埋在手絹裡假裝劇烈咳嗽,暗地裡則是將那一塊碎片對準羅蘭德所在的位置。
沒有他的影子!
她果然沒有看錯,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然而,這是何等殘酷的事實呀!安妮只覺得天旋地轉。她所敬愛的主人,竟然是一名吸血鬼!
「我不打擾你,你安心的休養,有什麼需要就告訴奈德太太一聲。」羅蘭德的語氣顯得有些僵硬。
「咳!謝謝老爺。」安妮用手帕遮臉,她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他。
房間裡頓時安靜了幾秒鐘,接著,安妮聽見他離的腳步聲,以及房門被打開,然後閉上的聲響。
她究竟該怎麼辦?安妮躺在床上,她的腦袋陷入片混亂,已經沒有辦法再思考下去。
第五章
過了三天;安妮已經完全康復,在這一段日子裡,她反覆思量,終於作出了決定。
她下床的第一天,就恢復往常的工作量。
「安妮,沒有你在,我們都提不起勁來。工作,連院子裡的花朵都垂頭喪氣。還有,我看老爺也是無精打采的。」賈斯汀開玩笑地說。
奈德太太端著菜經過他身旁,順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賈斯汀,你又在胡說八道了。」
「怎麼會呢?」安妮力持鎮定地說。
「這倒是真的。」有一名女僕接腔,「老爺最近更少露面了,他都把自己關在藏書室和房間裡。」
「是呀!」另一名男僕也插嘴,「我把信件送到藏書室給老爺的時候,看見先前的信件都堆在一邊,完好如初,可見他都沒有拆閱過。他總是一個人靠在那張躺椅上沉思,好像有什麼重大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