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用雙手舉起躺在地上的男人的上半身,露出兩顆尖牙,猛地咬住對方的脖子,深深地刺進去。
他在吸血!
安妮看清楚那名黑衣男子的舉動時,不禁以手掩口,制止自己發出呼喊。
她沒有想到居然會撞見一名吸血鬼!貨真價實的吸血鬼!
她手腳發軟,全身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注視著血腥殘忍的這一幕。
吸血鬼吸血的動作迅速俐落,須臾,死者身上的血已經被吸走一半。吸血鬼並未吸光死者的血,否則會啟人疑竇。
接著,吸血鬼將那具屍體撕裂開來,這麼做的用意 很明顯,是企圖製造猛獸襲擊的假象。不過他力量大得驚人,幾乎是毫不費力就將屍體撕得四分五裂。
等到一切都弄妥當後,吸血鬼這才站起身來,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這時吸血鬼的頭稍微轉向安妮的方向,月光映照在他的側面,安妮頓時忘記呼吸了。
她作夢都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地,見到那張臉。
她立刻暈死過去。
安妮發起高燒,陷入昏睡的狀態,噩夢似乎永無止境。
樹林裡那血腥的一幕,不斷的在她夢中重複著,還包括了那一張讓她永生難忘的臉孔。
另外還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走動聲、交談聲,摻雜在她的夢境中。
「這孩子,大概是看見了那可怕的景象,才嚇成這樣的吧?」這是奈德太太的低語聲。
「也難怪,連我在大白天看見,都想作嘔了,更何況是一個年輕女孩子。」
「老爺很關心她,一直在詢問她是否清醒過來。」
「醫生已經盡力了。」
有時候,安妮會意識到房裡只剩下自己,或許是在夜晚吧。
這時,會出現一隻冰冷的大手,覆蓋在她滾燙的額上,或者輕柔地撫摩她燒紅的臉頰,隨之而來的,則是幽緲綿長的歎息。
無論是什麼樣的夢,終歸有清醒的一天。
安妮終於從噩夢中解脫了出來。
「感謝上帝!安妮,你終於醒過來了!」奈德太太充滿驚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神智有些遲鈍,視線還無法集中。
「我發……發生了……什麼事?」她吃力地詢問著。
「你已經昏迷了一個星期,我親愛的安妮。」奈德太太熱心地說。「我去叫廚子準備一些食物,你需要補充營養,好恢復體力。」
安妮搖了搖頭,「我……想坐起來,奈德太太,請你……幫我好嗎?」
「好,沒問題。」
奈德太太走到床邊,將她扶起來,用枕頭與毯子墊在她背後,然後從木櫃上的水瓶倒了一杯水,湊到她唇邊,讓她慢慢喝下。
喝完了水,安妮的意識差不多完全清醒,只是缺乏力氣。
「我真的昏睡了那麼久?」
「是呀,自從那一個可怕的夜晚開始。」提到當時的情況,奈德太太顯然餘悸猶存。「也難怪你會生這一場大病,誰要是親眼目睹那一幕,都會被嚇暈呢?」
那一幕、那一個可怕的夜晚、失蹤的守夜人、逃犯、吸血鬼……
霎時,她全都想起來了。
「好可怕……」她不自覺地揪緊胸口。
「是呀,的確恐怖到了極點。」奈德太太深表同意。「幸虧你平安無事,彼德也沒有大礙,他只是被敲昏,受了一點皮肉傷。不過這代表了上帝還是眷顧我們,即使亨斯萊特那傢伙逃過了絞刑架,也接受了應得的制裁。我猜想亨斯萊特可能遇上了狼群襲擊,才將他的身體撕成碎片。」
「可是四周有狼的腳印嗎?」安妮緊張地問。
「哎呀!那裡都是枯枝枯葉,即使有腳印也不明 顯。」奈德太太收拾好放在一旁的手巾與洗臉盆,準備離開房間。「只要正義得到伸張,什麼方法都無所謂。好了,我去吩咐廚子幫你預備食物。」
「謝謝你。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安妮咬了咬下唇,然後才問:「是誰發現我昏倒在林子裡的?」
「是園丁,但是老爺聽到那一聲尖叫以後,也跟著跑出來尋找。當時他跟賈斯汀在一起,是他將你抱回來的。」
「原來如此……」安妮喃喃自語。「那克利斯呢?」
「它很好。為了讓你靜養,我們不得不把它拴在院子裡,以免吵到你,賈斯汀把它照顧得很好。」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們。」安妮很感激他們體貼的心意。
「啊!我得去通知老爺,說你醒過來了,他一定放心不少。」說著,奈德太太突然臉色一整,「安妮,你愛上老爺了嗎?」
安妮聞言一驚,「怎麼會呢?」
「我覺得老爺似乎特別看重你。」奈德太太的眼中充滿焦慮,她用慈母般的語氣告誡道:「安妮,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女孩,可是你不要忘了,老爺見過不少世面,到哪裡都不缺紅粉知己。他不可能在鄉下蟄伏太久,遲早都會回到繁華的大城市,你若是把持不住自己,你將會步上悲慘的命運。我不希望看見一個像你這樣淳樸善良的女孩有這種下場。」
對於奈德太太的警告,安妮無心也無力辯解,她只有順從地點點頭,「我會小心的。事實上,我也不敢妄想高攀。」
聞言,奈德太太的神情鬆懈了,「那好極了,你繼續休息吧。下午霍布斯醫生會再來看你。」說完,她便離開了。
下午霍布斯醫生要來,她最好先整理一下儀容,現在的她一定醜得嚇人。安妮暗忖。
梳子和手鏡都放在床邊的木櫃上,可是安妮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所以她勉強撐起上半身,伸長了手試圖去勾鏡子,但一個不留神,手鏡沒接好,「匡啷」——聲,掉在地上打破了。
安妮怔怔地注視地上摔破的鏡子。整個鏡面佈滿裂痕,還有一些較大的碎片掉落在地上,正像此刻她深受打擊的心靈。
為什麼?為什麼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可是那血淋淋的一幕,是那樣的鮮明,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裡,怎麼樣也抹不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