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悄悄來到父親身後,她知道若要喚起沉迷於書本中的父親,必須要用激烈的手段才行。
「爸!」她靠近父親的耳朵旁,陡地大喊一聲。
喬治嚇得差一點驚跳起來,單片眼鏡掉落在膝上,他慌忙轉過頭。
「啊!安妮,你回來啦!」喬治對這唯一的掌上明珠寵愛有加,從不曾對她生氣;當然,這也是由於他的個性溫和。
「爸,我撿到一隻受傷的蝙蝠,你可不可以幫我救它?」說著,她把圍裙兜高一點讓父親瞧個仔細。
喬治拾起膝上的單片眼鏡重新戴上,然後仔細打量女兒兜在圍裙裡的動物。安妮從小就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出門若是撞見受傷的小動物,常常抱回來央求他幫忙救治,例如被獵人打傷的野兔跟狐狸。對於這種要求,他已經習以為常。
可是看到撿回來的是一隻蝙蝠,這卻是頭一遭。
「嗯,它傷得很重。」喬治把書本放在桌上,「那得趕快動手,晚飯可以等一會見再吃。跟我到書房去吧。」
安妮點點頭,跟著父親離開廚房,來到書房。
書房是特納家最大的房間,四周牆壁都是高到天花板的書櫥,地上也堆滿了書籍紙張,中央的書桌上更是一團亂。
喬治把書桌上的書籍文具胡亂收拾一下,讓桌面空出一塊地方可以放置受傷的蝙蝠。
他很小心地把蝙蝠放上桌子,攤開它的雙翼,仔細端詳著,「這只蝙蝠很奇特。」
安妮把醫藥用品拿來,聞言不解地問:「為什麼?」
「一般說起來,蝙蝠分為大翼手亞目與翼手亞目。」喬治邊說邊細心地檢視他的傷患,「前者體型較大,靠果實和花為生,特徵是體型大,眼睛也大,視力很好。後者體型較小,屬於肉食性,專吃昆蟲或小動物,偶爾也會吸食牛羊等大型動物的血。肉食蝙蝠的體型袖珍,眼睛小,耳朵的構造上比較複雜,所以它具有一流的聽力。
可是,你看!「
這只蝙蝠的雙翼已經完全展開,喬治用手比了一下。
「等一下可以拿尺來量它的冀展,我估計至少有三十英吋。我以為只有在熱帶地區才見得到這麼大尺寸的蝙蝠,而它的嘴吻上居然有鼻葉,這是翼手亞目最重要的特徵。」喬治指點給她看。
這只蝙蝠雖然緊閉雙目,但可以看出它的眼睛很大,耳朵也發育良好。它的嘴吻前的確有父親所說的一種肉質結構「鼻葉」,也就是說這只蝙蝠兼有雙方的特徵與優點。
安妮用乾淨的紗布沾了酒精,細心地替蝙蝠擦拭身上凝結的血跡。「痛嗎?你要暫時忍一下喔!」
本來那只蝙蝠緊閉眼瞼一動也不動,當安妮在為它擦拭身體時,它卻忽然睜開眼睛,無懼身旁的燭光,直盯著救命恩人瞧,目光炯然。
它的眼眸讓安妮愕然,心裡起了股怪異的感覺,好似被一個高傲冷肅的年輕男子以全副注意力仔細端詳著。
喬治打量這一隻被擦乾淨的蝙蝠,不禁脫口讚歎道:「以蝙蝠來說,它長得真是俊俏,可以稱之為蝙蝠中的王者。」
「爸,我們趕緊把它料理妥當吧,飯菜都要涼了。」
父女兩人齊心協力把蝙蝠身上的傷口消毒上藥,又用細木棍當支架固定它的左翼,等到急救完成,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這只蝙蝠異常鎮靜,在整個過程中它都沒有因為疼痛而抗拒掙扎,它一直都處於清醒狀態,大眼始終凝視著她。安妮簡直以為它像聖人一般,具有堅忍卓絕的高貴品格。
「爸,它受傷那麼重,需要補充體力,我們應該餵它吃什麼呢?」
喬治想了想,說道:「試試把水果搾汁吧。」
安妮把它捧起來,跟著父親離開書房。
喬治走回廚房吃晚餐;安妮則在起居室找出一隻原本用來裝水果的籐籃,在藍底鋪上縫紉時剩下的碎布,然後把蝙蝠放進這張臨時的床。
「你肚子一定餓了吧?忍耐一下,我立刻幫你準備晚餐。」
那只蝙蝠依舊目不轉睛地瞧著她,那模樣讓安妮不禁輕笑了起來,然後提著籐籃走到廚房。
克利斯挨在喬治的腳邊,正在吃它的晚餐。安妮一推開廚房的門,克利斯馬上擺出戒備的神態,雙目緊盯著她手中的籐籃。
安妮見狀,笑著說:「克利斯,不要這麼緊張,它只是一個無害的傷患,我要替它準備食物,你要安靜一點 喔!」
她把籐籃放在餐桌上,接著將桃子、蘋果和番茄從櫥櫃中拿出來,然後走回餐桌邊坐下,開始削皮。
克利斯站在她椅子旁邊,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那只籐藍。
安妮將蘋果削皮後切丁,送到蝙蝠的面前,但它只是聞—了一聞便轉開頭,顯然沒有半點興趣。
「你不喜歡蘋果呀?好吧,那我試試桃子。」說完,安妮又取過桃子來削皮。
克利斯忽然吠了一聲,安妮嚇了——跳,不慎讓刀子劃破手指,鮮血立刻流了出來。
「怎麼回事?」喬治抬起頭關心地問。
「沒事,我被克利斯嚇到,所以割破手。」她把手指放人嘴裡吸吮。
安妮定了定神,這才發現那只蝙蝠居然爬起來,抬頭往外看。它的視線—直停駐在她的臉上,但當她把手指從嘴裡拿出來,它的眼光卻追隨著她受傷的手指。
她心念一轉,把剛才切好的蘋果丁拿來,用力從手指的傷口中擠出血來,滴在蘋果丁上,然後送到它面前。
這一次,蝙蝠接受了那塊沾血的蘋果丁,它先把血吸乾淨,然後開始啃了起來。
「爸,這只蝙蝠是肉食性的。」安妮叫了起來。
聞言,喬治皺了皺眉頭,「這可就麻煩了,你不能老是用血來餵它。」
「我可以拜託屠宰場的麥士威先生,他一定肯幫忙我的。」
就在此時,廚房的後門被推開了,一個身材健壯魁梧、膚色黝黑、長得挺英俊的傢伙闖了進來。他穿著一身灰色法蘭絨的衣服,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