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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她知道。他甚至不用出現,她就可以渾身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存在。

  「一位拯救世人的君王,竟然生在不是人住的地方,畜牲的居所,臭氣四溢。可是當時埃及法老的宮廷,今天在哪裡?巴比倫皇帝的王宮,今天在哪裡?但每年耶誕節的時候,全世界各地都在搬演著馬槽裡曾誕生的君王,全世界許多人都在紀念,持續兩千年。」

  「因為那是永恆的。」

  「所以我厭煩了我週遭的所有事情,全是暫時的。做一系列得獎廣告又如何?大眾看一看,驚艷一下,幾分鐘之後就幾乎記不得。拍一些精采的平面稿又如何?大家看個兩眼,嗯,很棒,就沒了。可是我卻得為這些暫時的東西天天跟人廝殺鬥狠,得到的勝利也只是暫時的。年復一年做著同樣的事,我覺得我是在耗損自己的老命,賺再多的錢也彌補不回來,頂多能讓自己的喪禮辦得更豪華一點。」

  「幸好你已經離開廣告圈。」

  「廣告圈卻沒有離開我。」已經推拒得夠明顯了,還是一樣不停找上門。「跟他們沒什麼理念好談,談的全是人事內鬥和價碼。」

  她感慨地用力點頭。「真的滿煩的。」

  「你煩什麼?」他好笑地一掌亂揉她的小腦袋瓜,惹得她嘰哇叫。

  他一把將她捆摟到懷裡,親暱地以臉頰貼在她頭頂,抱著他的小朋友,同坐在椅上分享體溫。

  「你什麼時候才肯搬過來跟我住?」

  「不行。」

  「還想繼續跟我搞地下工作?我是沒問題,可是你成天一副畏罪潛逃的德行,就算本來不覺得我們有怎樣的人也會開始懷疑我們八成已經怎樣了。」

  「哪樣?」

  「在一起啊。」他閒閒比個頗下流的手勢。「既然這樣,我們還不如乾脆就在一起算了。」

  被人看出來了?她惶然大驚。她已經盡可能地低調行事,為什麼還會被人看出來他們發生關係了?

  他知道答案,卻不跟她講。幹嘛講啊,每次看她情不自禁朝他流露的依戀和親暱嬌態,他得意得要命,享受都來不及。他還巴不得天下男人都來瞻仰她癡迷他的神情,讓他得以炫耀她就是他郎格非的。

  「為什麼會懷疑是我跟你,而不是你跟子瑜?」她急道。

  「誰會懷疑我跟她啊。」這小朋友的智商,有夠可疑。

  「可是……」他都不覺得子瑜比她更像他的女朋友嗎?「她那麼瞭解你……」

  「我的家庭醫師也很瞭解我。」不管大腸小腸直腸香腸,瞭解得一清二楚。「誰會懷疑我跟他是一對?倒是你,我早跟你警告快點換個牙醫,你卻還跟他舊情綿綿得很,啊?」

  小臉蛋被他的右手惡狠狠地捏歪了一邊,忍痛含淚。

  「我只是去定期複診和洗牙……」

  「還賢慧地替他做業績?」

  「那是兒童主日學的媽媽們請我推薦的。方醫師不但很有耐心,也很會安慰病人的緊張情緒,又很細心周到,我才介紹小朋友到那裡去。」

  「這理由扯得挺像樣的嘛,我看你也可以去做廣告了。」掰功一流。「勒衛跟你有一腿的事我都還沒找你算帳,你就又開始跟伊安互通款曲起來。」真是生意興隆啊。

  「那些我都已經跟你解釋過好多遍……」手拿開好不好,這樣捏得她臉好痛。「伊安喜歡勒衛,可是勒衛在德國已經有固定男友了……」

  「所以你就可以把腳伸到他大腿上?」替他按摩德國香腸?

  「他是幫我扭到的腳踝拉回位置!」到底要她講幾遍?「而且他是同性戀者,不會對我……」

  「他是雙性戀者,而你又像他最愛蹂躪的那一型美少年。」嫌疑可大了。「偏偏你公司裡的頭頭又是個中年單身壯漢,你們平常除了互相仰慕彼此的工作態度,也一定聊了不少其它更有趣的話題吧。例如一起看看男性速描大全啦,或討論要不要出本夫妻閨房寶典。」

  他已經惡吟到幾近咬牙切齒。

  「你不要鬼扯淡!」她嬌憤地捶開他的胸懷,卻被糾纏得更黏膩。「根本沒有的事,你就只會亂猜。我身旁的每一個異性你都要這樣懷疑的話,是不是要我乾脆住到修道院去算了?」

  「很好,修道院的鑰匙給你。」他把鑰匙拍入她小小的掌心裡。「給我好好地窩在裡面修身養性,少接近其它男人。」

  他家的鑰匙?

  「不行,我不能……」

  「你剛才才說不在乎被哲心或我妹看見的。」

  不要這樣撒嬌,她會承受不住。「那不一樣。我知道很多人都覺得男女朋友在一起這樣那樣很正常,可是我不是。」卻又親手破壞了自己的堅持。

  「有夠矛盾。」他頷首嗯嗯嗯。

  「我知道。所以……」小拳緊繃到微微顫抖。她不能再忍,不能不說了。

  分手吧。

  「嗯?所以呢?」

  她惶然抬眼。分手吧。儘管他看起來這麼皮、這麼性感、這麼俊美迷人、這麼親密,她還是不得不痛下決定--

  分手吧。

  「我們可以繼續嗎?」

  俊眸微瞇,嚴峻偵測著這微顫的宣言。「繼續什麼?」

  「繼續……做。」

  她痛恨自己話到嘴邊轉了個彎,痛恨自己的無能軟弱。但是在他欣喜的欲焰侵襲之下,她一次又一次地陷溺,攀上高峰。

  她應該勇敢地說分手,卻在他的擁吻呢噥中慶幸她沒說。再也沒有人能像他這樣呼喚她的名字,喚得她的心隱隱抽痛。也再也沒有人能像他這麼深入她的生命,連骨血靈魂都緊密糾結。如果分手了,她形同被剖為兩半,留著半個空殼有什麼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寧願再繼續和他在一起,飽受折磨……

  「姊,姊。」

  迷迷糊糊之際,她倦到腦袋醒了,卻睜不開眼。

  「姊,你公司又打電話到雁非這邊來找人了,要接嗎?」

  她霍然張眼,楞了好一陣,才整個人猛地驚起。「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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