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了嗎?」他閒閒環胸,觀賞她剛起床的嬌態。「我爸媽、爺爺奶奶、嬸嬸堂弟都一早就自己從機場回來羅。沒辦法,你把我摟得那麼緊,害我根本沒辦法抽身開車去接他們。」
「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
小人兒放聲痛斥,完全不再壓低聲量,也不阻止怒淚翻騰。
頓時一室死寂,連廊外也不敢有動靜。
情勢驟然緊繃,火藥味四溢。
「誰跟你開玩笑了?」他仍和先前一樣的調調,但話語甚冷,抽人背脊。
「你鬧夠了吧,也玩得差不多了吧?你還要拿我的面子踐踏到什麼地步才甘心?!」
「你再講一次。」
「我已經講夠多次了!」她憤然佇立,瞪著地面恨道。「我不管你對我有什麼看法,但是跟你有男女關係的事已經讓我夠難堪了,你竟然還不當回事地隨口亂串!」
她受夠了,一定要徹底了斷。
「你也許不在乎,可是我不是。我打從跟你發生關係後就一直覺得自己沒臉見人,沒有資格教人,沒有膽子面對教導我生活要聖潔的長輩,沒有立場再去譴責我爸的行為。我已經努力假裝自己仍和以前一樣,卻還是一直在怕被人看出了什麼不一樣。就算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真心甘願跟你一起,我還是承受不了!」
笑死人。「我有給過你什麼壓力嗎?」
「就是因為你什麼都沒給過,我才受不了!你給過我什麼?你的手機號碼嗎?你的生日嗎?你的行程嗎?我連我算是你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都已經跟你求過婚了你還不知道?」還敢跟他含淚申冤?
「你哪時求過?」鬼扯!
「媽的,我第一次跟你做的時候就直接講了!」她還有得賴?
「你哪有講什麼?你只在那裡胡扯什麼我有權保持沉默,我說的話會成為呈堂證供--」
「然後呢?」他狠吟。
然後?淚娃傻住。
「下一句是什麼?你說啊。」
還有下一句?不就是好萊塢影片中警察逮到歹徒時宣讀的那些權利嗎?你有權保持沉默,你的話將成為呈堂證供……
「你有權請律師,如果沒有自己的律師,法院將指派給你……」
「我是這樣講嗎?」換他發飆。「你自己耳朵沒帶,還敢罵是我沒說?!」
她不知道,她也不記得……
「我說你有權請『牧師』!如果沒有,『教會』將指派給你,完成婚事!」
「誰教你在這上面玩花樣?!」她冤到羞嚷。「你沒事在這種重要時候搞什麼創意?」
「在這種時候嚷什麼『請你嫁給我吧』才詭異!」
「你都要娶別人生孩子了,還有臉跟我談求婚?!」
他惱到面頰抽筋,森狠地叉腰冷吟,「我不想濫殺無辜,所以我建議你,講話最好有點憑據--」
「你要憑據?」好!
她含冤拉開紙門,嚇開門外不少閒人,直直衝往雁非房間,狂亂翻找她自己的大包包,挖出皮夾裡鄭重收藏的剪報,回身朝跟上來的他憤恨譴責。
「是你自己親口跟全世界的媒體說,你要將你得獎的榮耀獻給你親愛的孩子,而且要盡快完成婚事,免得你的小孩沒名分!」他是這樣狠毒地傷她的心,踐踏她付出的一切,以為她還會甘願被他耍,樂意做小伏低?
他不可置信地反覆細讀剪報,愕然望向她淒風慘雨的悲憤淚顏,凝滯好半晌。
沉寂過後,火山爆發。
「你給我滾過來!」狂獅暴吠。
他凶暴地拖著小人兒殺回他房間,痛得她尖聲哀叫,幾乎被拖垮到地上去。旁人看她涕泗縱橫的可憐相,心都揪成一團了,連忙七手八腳上前勸阻,卻被他的衝力撞開。
「放開我!」她的手要被擰斷了。
他放了,卻是一把將她整個人摔到地上被褥裡的暴力解放,隨即坐到他的電腦前,咬牙切齒地瘋狂搜尋,毫不在乎她的死活。
「哎呀你這孩子……」郎媽媽心疼地把摔慘的淚娃兒扶起,三姑六婆圍勸在側。「可憐啊,怎麼會被我們家這個甲級流氓看上?你不要喜歡他了,我們家多得是好男人。如果你都看不上,那就乾脆來做我的乾女兒。」
她這個兒子,連她自己都不想要了,簡直壞透。
「找到!」他惡咒一聲,便起身猛力抓過小人兒,押她自己看。
「郎格非!」郎媽媽火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太后一舉手示意,旁的晚輩立即竄走通報。
「你自己給我好好看!看清楚國外的報紙原文到底是怎麼寫的!」他痛斥。
她被他粗魯押解著,忍痛瀏覽電腦上的新聞稿,以英文刊載著他得獎的第一手感言。他將這一切的榮耀,獻給--
My dear little friend.
我親愛的小朋友。
「台灣媒體那什麼爛譯稿!」把「小朋友」給他一相情願地譯成「小孩」?!媽的,他行有餘力,要去踹爛那些智障記者的鳥蛋!
麗心僵呆,被螢幕全然定住。
將我的榮耀,獻給我親愛的小朋友。
我將回台完成婚事,免得我的小朋友沒名分。
他說的是她?向全世界宣告她?站在世界的頂峰提到她,兩人一起分享?
是她?
「郎格非是怎麼樣?」老邁雄渾的重嚷,自長廊緩緩殺來。「我都還沒開始教訓他,他就先去教訓別人?!」
來人,家法伺候!
囂張惡霸的郎格非,聞聲色變。死了,老太爺親自出馬,掃蕩餘孽。
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連爸媽也管不動他,唯獨害怕挾有心臟病、糖尿病、高血壓等強大武器為後盾的爺爺。再加上幼時多次慘遭爺爺吊起來毒打的小小心靈創傷,只要老人家一出馬,他這隻大猛虎馬上淪為小老鼠。
「他以為他在國外得了幾個小徽章,就可以造反了是嗎?啊?!」
糟糕,這裡圍滿老太爺的走狗,無路可逃。正面應敵,被揍的一定是他。不得已,只好抓個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