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霏接過他寫好的字紙,唇邊漾出了笑意。「多謝夫君。」
來此之前,她的心才陷在苦海裡,可這會兒卻直上雲端,輕飄地不切實際,夫君他變了,變得笑容可掬,俊朗得連天地都黯然失色,看著他的笑容,梁雨霏唇邊的笑愈加燦爛,開始有了作為一個妻子該有的甜蜜感覺。
***
這些天,梁雨霏的臉龐上總帶著淡淡的笑,過往的愁苦已不復見。
她走過梅花徑,身後跟著兩名奴婢,一名端著熱水,另一名則端著早膳,再美的落花瓣已凝不住她的眼,她的步伐,只因她的心早飛向湖旁的書齋去了。
夫君已不冷眼瞧她,甚至還教她寫自己的名字,即便這是他微薄的施捨,也叫她滿足了。
夜裡暖被的馨香裹不住她期待每日的黎明,只要天明,她便能見著他的身影。
梁雨霏踩著期待的小碎步,繞過了湖,走至書齋。
叩叩,輕輕地敲門後,在他的輕應下,她走進了書齋。
「夫君,您早。」她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男人。
背對她的關雲雍彷彿沒聽見般,目光仍望著窗外的湖面。
梁雨霏以眼神示意身後的兩名婢女將熱水放在架上,早膳放在桌上。「夫君,雨霏侍候您洗臉了。」
兩名婢女退至門外後,她將巾帕浸了熱水後,擰乾遞給他。「夫君?」她看著依舊沒有回頭的關雲雍。
關雲雍回過頭,還散著黑髮的他,落拓而俊美,深刻的臉龐間儘是頹廢的魅力。
儘管已不是第一次瞧見他這模樣,可梁雨霏的心仍是怦然一動,眉眼間悄然漫著初綻的羞意。
看著她羞怯的眉眼,他的唇間噙上一抹自負的笑,腳步優雅地移動,落坐在梨木椅上。
「還不過來。」他喚著已入神的她。
「是。」梁雨霏趕緊走向他,差些又要跌倒了。
「不要慌慌張張的。」關雲雍微擰著眉,再次及時扶住她的身子,可手中的熱巾帕卻給滾下了地。
「是。」梁雨霏赧顏地說道。
他頷首後,放開她的手。「將巾帕重擰過。」
梁雨霏紅著臉,依言將巾帕重新擰過後,回到他的身旁。
她在他的腳旁跪了下來,像個最卑下的奴婢般,侍候著高高在上的帝王,每擦過他冠玉般的臉龐,她纖細的小手便熱上幾分,直到這股熱氣直透純淨的小臉上。
她渺小的姿態讓自傲的關雲雍獲得極大的滿足,他之所以讓她這般親近自己,只不過是想看她純然的臣服,證明他主宰著她的天地,他有這份權利。
他極力忽略著心裡那從未有的柔情悸動,只當自己是在充分享受這天賦權利,不肯承認自己也在期待每日的黎明。
「夫君。」收回巾帕,她的臉也嫣紅成一片。
「嗯?」
「娘說,請夫君別累壞了身子。」雖是娘交代的話,可彷彿說中了她的心聲,梁雨霏說著說著也忍不住紅了臉。
她取了象牙梳,走到他的身後,幫他梳頭,戴冠。溫潤的烏髮盈在手間,纖細的手指當梳,順過他的發間時,梁雨霏便覺自己的心中也漲滿了千縷萬縷的情絲。
有時,趁著他不注意,她甚至會將自己的發和他的偷偷結上,再鬆開,滿足自己夢裡的幻想,她相信結過發的夫妻是永遠不會分離的。
扶正了他頂上的王冠,梁雨霏繞到他身前,將兩條帶子綁在他的下頷後,將梳子放回自己的腰帶內。
「夫君,請用早膳。」她從地上站起,舉案齊眉,十足地恭敬。
關雲雍微一頷首,便由著她添飯布菜,長睫下的眼注視著她溫順的一舉一動。
這些該由奴婢做的事,她卻甘之如飴,連跪在他跟前侍候都無怨言,從她的順服,視他如天如地的崇敬小臉上,他突地升起一絲的疑惑,她是愛他或只當他是個夫君來侍候,並不摻入感情的因素,這個想法讓他驀地沉下臉,心不悅得很。
為何要她愛他呢?他自問,四周彷彿靜寂了下來,讓他專心地思索著答案,到底為什麼?他眉間的擰摺加深,突然有股呼之欲出的頓悟,他陡然一驚,連忙捻斷那初生的想法。
這有什麼好疑惑的,要她愛他,只不過是想更加傷害她,他要用踐踏她的自尊來讓自己的生命更顯矜貴,不斷說服自己的關雲雍正拚命否定著心中昭然若揭的答案。
經歷了空前絕後的掙扎,他食不知味地用完早膳,直到梁雨霏要門外的奴婢撤下熱水和碗筷,他仍管不住遊走的心思。
「夫君,這是昨兒個雨霏練的字。」等奴婢收拾好東西,她由袖口拿出了數張紙。
「我瞧瞧。」他接過了梁雨霏手中的紙張,有意無意地迴避她的目光。
梁雨霏緊張地望著他臉上的神情,這些天,她除了來夫君這兒侍候,便待在自己的屋裡習字,用他給的文房四寶練寫自己的名字。夫君每次看著她寫的名字,唇邊便會抿著笑,所以她寫完後,總迫不及待地拿給夫君審視,她喜歡看夫君的笑。
「有進步。」關雲雍點點頭,把紙還給她。「再練。」
「是,夫君。」他的讚美使她的臉龐染上紅雲,梁雨霏羞澀地垂下頭。
「你下去吧,我想讀書了。」他站起身,走向窗邊。
「是。」她點頭後,便輕輕地關上門離去。
她走後,空氣也似乎變得稀薄,只剩下他一人的屋內,除了冷清還是冷清,他的意志早模糊了方向,她順著他的擺佈,像個聽命的娃娃,可是他卻笑不出來,看了她寫的字,唇邊不再是別有涵義的笑,反而溢滿了苦惱,他苦惱自己一時的衝動,她要是知道了——
他的手緊握成拳,使勁地捶向桌面。「可惡!我在擔憂什麼?擔憂她的反應?她的反應關我什麼事!」關雲雍怒吼出聲,對自己的氣惱更甚於對她。
他到底怎麼了,竟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不像昔日無情冷淡的關雲雍,難道真被一個跛子給絆了腳,從高高的天上摔到了地上,不,他不會,沒有人可以拉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