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馬兒停了下來。這時樹林裡已見不到日光,陣陣的倦鳥歸巢拍翅聲在林間響著,夜行蝙蝠則在水靈的頭頂飛來飛去;水靈對著這些小動物倒不擔心,她害怕的是遠遠傳來的狼嗥。
太陽下山後氣溫突然下降很多,水靈坐在馬背上,又餓、又累、又冷,她用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告訴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因為她有很多事還沒做;她要和靖天生孩子、她要看著她和靖天的孩子長大、她要帶外孫回去看爹爹……。
吳剛等人在林裡找了一個時辰,還是沒見岳水靈的影子,眼看著天就黑了,眾人拿出打火石點上火把,繼續向林中尋找。
就在點上火把後沒多久,便聽到兩聲短哨在林子裡尖銳地響起。眾人欣喜之餘,紛紛向發聲處奔去,只見一人興奮地說:「你們看這樹上。」大夥兒圍上前去,在火把的照耀下,只見樹皮上被人用尖銳的東西劃了個「岳」字,而且還是新的刻痕。
吳剛興奮地說:「這一定是莊主夫人留下好讓我們找她的記號。」眾人發出歡欣的叫聲。吳剛接著說:「我們在這附近再找找有沒有其他的線索。」眾人在確定水靈的路線後縮小了範圍,喝斥著馬兒繼續朝前奔去。
水靈體力不支地趴在馬背上,因失溫而意識漸感模糊。隱約中聽到哨聲,心中一動,身體卻動不了。
一直等到確定耳朵裡聽到的聲音是「莊主夫人」時,她才勉強抬眼望去——
只見幾支火把從遠而近,她正想著是不是自己的幻覺。等到火把走近,看清楚帶頭的人是吳剛沒錯,她只虛弱地叫了聲:「吳剛」後,整個人便因過度疲累、撐不住而暈了過去。
秋夜的月已悄悄爬上楓樹林邊,遠處隱隱傳來各種動物的叫聲,像是抗議這些不速之客的打擾。
*** *** ***
整個青銅莊燈火通明,卻瀰漫著前所未有的緊張氣氛,李總管站在門外已經好幾個時辰,他來來回回地走著,又不斷地張望,聽到紛沓雜亂的馬蹄聲,他心中一凜,邁著步伐上前迎接,還未開口,便聽到吳剛的聲音急切又興奮地喊著:「找到夫人了!找到夫人了!」
李總管一聽,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伸手抹了抹濕潤的眼角,嘴裡不停地念著:「謝謝老天爺保佑!謝謝老天爺保佑!」
大家小心翼翼地把昏迷不醒的水靈扶下馬,吳剛趕緊抱著她回她房裡。
這一陣騷動引來了趙翠兒,只見她走出來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吵。」
李總管上前說:「趙姑娘,是夫人出了事。」
聽到水靈出事,趙翠兒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李總管把水靈等人在楓樹林遇到賊人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趙翠兒聽完之後,皺了皺眉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現在她人怎麼樣?」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好可能因為驚嚇過度昏了過去,我已經差人到鎮上請岳大夫來一趟。」李總管無措地搓著一雙手,言語裡滿是擔憂。
趙翠兒走近床前,便看到躺在床上的水靈。她蒼白的臉上還殘存著驚惶,雙眼緊緊地閉著。趙翠兒輕輕地推著水靈喊道:「岳妹妹?」只見水靈長長的睫毛輕顫不已,人仍然未醒。趙翠兒又試了一次,這次水靈的嘴才稍微嚅動了一下,也聽不清她說些什麼;趙翠兒緩緩地坐在床沿,目不轉睛地看著水靈,眼神中忽然流露出奇異的光采。
坐在床前的趙翠兒見水靈皺著眉、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整個人輾轉不安,知道水靈正作著惡夢。她拿出手巾輕輕擦去她的汗珠,手在無意間碰到水靈的皮膚,她的溫度高得讓趙翠兒嚇了一跳!望著表情痛苦的水靈,趙翠兒心裡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意,她微瞇著眼冷冷地說:「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自己選擇的。」
就在此時,突然門外有人叫道:「岳老爺來了。」
岳正平聽到自己女兒出了事,便急急拿了藥箱跟青銅莊的人趕來。他把著水靈的脈膊,看著水靈在昏睡中緊皺著眉頭,嘴裡發出不安的囈語,他湊耳細聽,才發現她叫的是霍靖天的名字,於是拍著她的手安慰道:「乖靈兒,靖天馬上就回來了,別怕。」原來李總管已經派人去追霍靖天了。
折騰了一個晚上,大家都已筋疲力盡,岳正平讓人各自回去休息,自己留下來照顧女兒。這一晚水靈醒過一次,她半睜著眼,看了岳正平一眼後又昏昏睡去,儘管如此,岳正平心裡還是寬心多了。
第二天一睡醒,岳正平便上前為水靈把脈,發現水靈溫度高出常人許多,再加上她的呼吸急促,知道她受了風寒,正在發高燒,於是寫了藥方子,請李總管派人到平義堂去拿藥。
他聽到李總管說水靈常去採一些藥草回來,只是不知有沒有適用的,於是便跟著李總管到後堂去找。一走出房門,看到前來探視水靈的趙翠兒,岳正平便請她代為看顧一下。
趙翠兒看著二人走遠,才推開房門走進去,並順手拴上門。她靠著門,眼光慢慢逡巡著房裡的每一樣東西,她不知想了幾百次、幾千次——有一天自己會是這房子的主人。
她幻想著梳妝鏡前是她的珠串胭脂、霍靖天枕的是她親手的刺的鴛鴦枕,窗前是她坐著刺繡,而霍靖天則站在她的身旁看著她,和她說笑著;再看到床上,她不禁紅了臉……。
可是這一切幻想都已破滅,而破壞這一切的人就是現在躺在床上的岳水靈。她看著帳幔裡的水靈,滿眼都是怨恨。她緩緩掀起帳幔,床上的水靈仍熟睡著,一張臉因為發燒而變紅,額頭上留著昨天的擦傷,可是看起來仍是美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