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天鳳公子之子,懂這麼多。」他開口讚道。
趙珊噗哧一笑,烤地瓜這種小事跟天鳳公子的大名有啥關聯?轉眸又想,烤地瓜的確是父親教的,承祀這麼說也沒錯。
「我說錯了嗎?」承祀困擾地弓起眉。
「沒錯,沒錯。我只是在想爹聽到你的稱讚,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玩。」趙珊掩住唇咯咯嬌笑,而承祀瞪著她笑得花枝亂顫的嬌態發呆。
趙珊笑夠了,發現承祀凝視她的火熱眼光,一顆心險些蹦出胸口。她害羞地別過臉,低聲道:「君大哥,土窯要燒半個時辰呢,不如趁這段時光,我們去摘些草藥。都怪我粗心,開了那張藥方,忘了況爺爺得到最近的縣城才能抓齊藥呢。其實這些藥草在岷山上就找得到了。」
「放土窯在這燒不要緊嗎?」
「沒事的。」她轉回頭偷覷他,見承祀已收斂起一時的心情激動,恢復正常,她才發現自己居然有些失望。「走吧。」她垂下眼睫掩飾眼裡濃濃的失落感,率先朝竹林而去,承祀趕緊跟在身後。
接下來,承祀上了一課有關藥草的常識。趙珊邊采邊講解,顯示出家學淵源,他雙手捧滿她所摘的草藥,跟在她搖曳生姿的體態之後,思緒開始像蒲公英的種子般不受控制地隨風亂飄。
他竟幻想他的趙「賢弟」著女裝的樣子!他連忙用力甩頭。
時間接近中午,趙珊帶他回到湖畔,以手刀劈了一節竹子,用來搗壞土窯。
等到將熱氣四溢的地瓜拿出,趙珊忍著燙扒開兩半,濃烈的香氣隨著金黃肉質出現飄進承祀鼻端,刺激胃部發出咕嚕聲。他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小心燙嘴。」趙珊幫他將皮剝除,遞到他唇邊要他咬一口。
滋味果然是無限美好。承祀一邊呼燙,一邊讚歎好吃。
兩人悠閒地品味地瓜,並吃著況嫂準備的點心。望著承祀臉上意猶未盡的滿足表情,趙珊格外開心。
「大哥若喜歡,等會兒我們挖幾個回去。你可以在況嫂用完窯之後,將地瓜放進燒熱的窖裡,大概半個時辰就可以熟了。」
正咬了一口地瓜的承祀,深深看了趙珊一眼,嚥下口中的地瓜後才道:「賢弟真教愚兄大開眼界。不但能彎弓射熊,精通歧黃之術,還懂得烤地瓜之術……」
趙珊聽到後來不由得笑彎腰,承祀居然說烤地瓜是什麼術了,這不過是……他歪歪脖子,想起小時候第一次烤地瓜,不也認為父親的什麼烤地瓜之術很偉大嗎?
「大哥過獎了。」她忍住笑故作謙虛。「這些都是彫蟲小技而已。」
「可這些彫蟲小技我都不會呢。」承祀自嘲。
「大哥怎麼這麼說吧?」趙珊對他貶抑自己感到不滿。「況爺爺說,大哥會的東西可多呢。大哥從小就學習要當一家之主,被令祖訓練得文武全才,胸中藏有萬卷書,具有統御的長才,還會做生意……」
「做生意?」承祀泛出一抹苦笑。「我壓根對那事沒興趣。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並非我專長。至於統御長才,如今只有老況一家在我身邊,這項才能不說也罷。而什麼萬卷書,更是一堆廢物,沒一項能在生活上應用得上……」
「大哥,你別這麼說嘛。我相信大哥有很多優點的。或許你所受的教育裡並沒包括如何在山林中謀生,但這不代表大哥沒能力。」
「賢弟……」這番話深深感動他,這些日子來,他像困在沙灘上的蛟龍,無論如何努力都掙脫不了心裡的結,覺得自己是那麼沒用。如今被趙「山」的一番話所點醒,對於未來,他有了更寬闊的思考方向。
他打算在岷山上留一輩子嗎?留下來,代表他得重新學習、適應新生活。
「大哥,很多事不能光看表面。或許你仍未找到自己的方向,或許你仍在思考要如何重新出發,但你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
「謝謝你,趙賢弟,這番鼓勵愚兄很受用。」承祀用力吐出胸中的郁氣。「老實說,自我從君家出走,就像一頭迷失方向的野獸到處亂撞。在岷山落腳,純粹是被此間秀麗的景致所吸引,我清楚知道自己必須找個地方好好思考,可是想了大半年,我仍像最初時陷在一團混亂中,心裡的結不但沒打開,反而越絞越死。如果三弟如意沒有送老況一家來照顧我,我或許已從山林中學習到妥協之道,可是他這麼做反而讓我像一隻習慣被豢養的鷹般,失去了獨自飛翔的勇氣。當我離開君家時,我決定放棄一切財富,但我現在才發現,我自幼所受到的訓練,是為了駕馭我所放棄的財富,所以當我選擇放棄時,連帶也喪失了獨自謀生的能力……」
「大哥,事情不像你說得這麼糟,你一定還有別的本事。」
「我會的是很多,但自幼受眾人擁戴、習慣高高在上的我,已缺乏從頭幹起、看人臉色的勇氣。離開洞庭往四川行來的一路上,我學到許多事,同時明白自己以前被保護得多好。我不曾憑著勞力為自己賺過一文錢,日常花費的全是祖上累積的財富。」
「大哥,照你這麼說,我也一樣啊。我還不是沒賺過錢,花的都是爹的……」
「你不同。你年紀還小。」承祀搖頭安慰她。
「我快十八了,還算小嗎?人家阿揚十二歲就會打獵,將獵物的毛皮拿下山賣了。」趙珊不滿地道。
承祀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他的趙「賢弟」。他怎麼看趙「山」都不像十八歲的男子,從身形看,頂多只十五、六歲罷了。更別提他那唇紅齒白的嬌俏模樣,黑白分明的眼眸總是頑皮、好奇地瞅著他。
「大哥怎麼這樣看我?」趙珊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亂。
「我……」他張了張嘴,遲疑地又閉上,若直言說出心裡的想法,趙「山」一定不高興的,於是搖頭道:「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