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定眼一瞧,他不禁勾唇笑了,暗思忖著:少年明明身著一身男子的衣袍,怎麼可能不是男子?
而且仔細瞧瞧這布料……上頭還繡了金線,質地像是錦緞,這可是大富人家才穿得起的衣袍;而他套在外頭的馬甲竟是絲綢,腰上居然還繫了如意玉珮…
這時,他才猛地發現這少年衣飾不俗,八成是城裡的少爺,要不怎會是一身繡金銀玉……哇!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富貴逼人的穿著,就連頭上戴的暖帽,也是不同凡響。
這少年定是出身富豪之家,才有這般「可怕」的行頭。這兒是京城,說不定他是什麼大官之後、名門子弟…他救了他,待他醒來,會不會賞他一點好處?
勞用劻邊想著,嘴角不由得揚高,不一會兒,他卻倏地斂下。
不成,他怎麼能有如此狹隘可怕的想法?
這官位財祿得靠自己去爭取,他數載寒窗苦讀,憑的就是這點骨氣。況且這事若真如所想那般順利,那麼天下人都不用苦讀,只消天天往山上走走,看能不能好運地撿到一位公子哥兒;再福氣一點,說不準還可以結拜為兄弟;倘若真是鴻福齊天,說不定……
唉!天底下豈會有這麼好的事?勞用劻敲敲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胡思亂想。
況且他也並非因此而救這少年,他不過是瞧他一個人躺在山徑邊,天寒地凍,若是不管他的話,他這條小命肯定不保。救人是不該求回報的,背他下山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雖然他有那麼一點重。
勞用劻斂眼瞅著少年過分俊雅的臉龐,見他好似極痛苦地蹙緊了眉,手直拉著繫在下巴的珞繩。
見狀,他不由得動手替他解開珞繩,珞繩方解開,暖帽便鬆了開來,露出少年雪白的保、烏黑的發…
他沒有剃髮…勞用劻健愣愣地盯著少年額前的髮絲,內心思潮起伏。
會不會是忘了剃?不可能吧,就算是忘了剃,也不該長到這麼長吧……只有一個可能,他極其不願做出這麼可怕的揣測,但是……
「不會吧!」他突然大喝一聲。
怎麼可能!她不是少年郎而是個女嬌娥?
「吵什麼……哪個混帳東西這麼不知死活地在本少爺耳邊喳喳呼呼,擾本少爺的清夢?」關蘭芷惱怒地蹙緊眉頭,微微發火地張開長睫瞪視著擾她清夢的放肆之輩。
「你是誰?我在哪兒?」
她不慌不忙地抬起頭環視四周,隨即瞪向許久沒發出聲音的男子,怒不可遏地罵道:「你是耳朵聾了聽不見,還是啞巴不會說話?本少爺的話,你沒聽清楚嗎?」
勞用劻根本沒聽進她的話,只是雙眼瞪得發直,愣在當場說不出話。
不是少年郎,她是個姑娘家,她是女的……而且她那雙眼眸竟是如此澄澈瀲灩,訪若不染塵埃,絕美不似人間幾物……但自她那張柔嫩欲滴的杏唇所吐出的話,壓根兒不像姑娘家會說出口的話語,他一時竟迷惑了。
「你瞧什麼?再瞧,本少爺就把你的眼珠子給挖出來!」』見他的視線仍是纏繞在自己身上,關蘭芷不由得惱怒。
她不疾不徐地坐起身,明眸輕睞、神態自若,儼然把此處當成自家地方。
關蘭芷圓溜大眼骨碌碌轉了一圈,微蹩柳眉,視線緩緩落在仿若柱子般直立眼前的男子。「是你把本少爺帶來這裡的?」
過了好半晌,見他仍舊是不發一語,關蘭芷忍不住發火了。
「混帳東西,本少爺問你話,你是在瞧個什麼勁兒?」連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
「姑娘家說話,還是溫柔點較好的……」他幽幽開口。
他先前的瞠目結舌,是為她絕艷的容顏,而後的無言以對,卻是因為她不堪入耳的穢語……唉!姑娘家長得再美再艷,還是得留點口德,況且她這身男裝打扮亦不適宜,簡直有違禮法!
「你說誰是……」
「你的暖帽掉了。」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為她解開心中疑惑,原來是暖帽出賣了她。
關蘭芷瞪著不知何時掉落在枕邊的暖帽,再恨恨地抬瞪著他良久,才粗聲地道:「是你把本少爺的暖帽拿下來的?」
「該改口了,一個姑娘家怎能自稱少爺?就連你這一身打扮也不適宜。」
聽她刻意壓低嗓子,勞用劻自然猜得出她有什麼用意,但她那張臉怎麼看都像個姑娘家,硬說是男子……他實在沒法子相信。
他的眼力可能不佳,但他的耳力可是一絕,怎麼可能會分不出是男音還是女音!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膽敢拿下本……」關主立頓了下才開口道:「本少爺的暖用而識破本少爺的身份,你該當何罪?」
她在外遊玩了一年餘,從未讓人識破女兒身,想不到在回到北京之時,竟讓這男子識破她的身份……這暖帽定是他取下的,要不然這珞繩她綁得死緊,根本不可能會鬆脫。
而他,一位素昧平生的男子把她帶進他的房裡,解下她的珞繩……
「你是不是對本少爺……」她連忙低頭檢查起袍子。
見她如此明顯的舉動,勞用囫連忙解釋:「我會解開你的珞繩,是因為你好像挺不舒服似的,我才會動手幫你解開,我可沒有對你做出什麼不合禮儀的舉動,我只是好心把你從山徑上背回客棧罷了。」
關蘭芷柳眉輕佻,一雙美眸上上下下地審視著他,彷彿想要確定他所言是否屬實。
說真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實在也沒印象,只記得自己回到北京城郊的山上,一時興起喝了一些酒;欲下山之際覺得有點累,便在山徑邊小憩,然後……
後來發生的事她全沒印象,或許正如他所說的,是他好心把她給背回來…
「那你豈不是碰著我的身子?」關蘭芷好似突然醒悟地問道。
「我……」勞用劻一時語塞。
他先前便已發覺她的胸膛比男子厚實許多,那時他就該猜到她並非少年郎,怎麼會傻得以為如此纖瘦的身子會有那般厚實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