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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箴抱著芃芃,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出門,一打開車門,便把芃芃往裡面塞。「芃芃,你乖乖坐著,巴仔阿姨進去幫媽媽拿東西。」
巴箴才正準備返回屋裡,眼角便掃射到一個身影。她迅速地返回抱起芃芃,佯裝不知道。但,她才一轉身,剛才那個身影便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巴箴裝傻,低頭跟著芃芃說悄悄話,奈何芃芃不理她,逕自跟眼前的高大身影揮手。「叔叔。」
這下子,巴箴只好抬頭,去面對那個一直讓她和馮羽桑退避三舍的人物。
「是你!?」羅奇一聲驚呼,滿臉的訝異。那個他一直以為是男人的人,竟然是個女人!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鬆了口氣的奇妙感覺。
「Who are you?」巴箴強裝鎮定,把他當作是一個普通的「阿逗仔」處理。
「我認得你,巴比Q!」他一口道出她當年胡亂謅出的名字。
巴箴整個人為之一顫,不免又怪自己太會取名字,取了個會令人永生難忘的外號。她假惺惺地笑著:「老師的中文進步了不少。」
「我不當老師已經很久了。」他面無表情地陳述。當初,他也是為了馮羽桑才下海當老師;馮羽桑一走,他留下已無任何意義。「你可以叫我羅奇。」
巴箴仍是皮笑肉不笑地:「我還是尊稱你一聲老師吧!人家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他笑,笑得並不真誠。「我沒有你這麼老的女兒。」
巴箴眼一瞪,恨得牙癢癢的。「他媽的!」
他一臉疑問。「你說什麼?」
「你來做什麼?我們家不缺音樂老師,而且也請不起你這種天才音樂家。」巴箴想跟他打混戰。
他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沒時間跟她閒扯淡,他只想弄清楚他想知道的事。
「你一直跟她住在一起?」
「誰呀?」她明知故問。
「馮羽桑!」每說一次她的名字,他的心就會莫名地揪動。
「哦?對呀!」她答得不痛不癢。
「沒有別人了嗎?」他小心地問。
「沒有呀!」巴箴搖晃著頭。
「兩個女人怎麼會生小孩?」他一步一步逼問。
「怎麼不會?你看過有哪個小孩是從父親的肚子裡生出來的?」她狡猾地反駁。
他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口。
巴箴十分自豪自己的聰明,卻糊塗一時地忽略了接下來的另一場風波。
「巴仔,你怎麼出來這麼久?我……」提著旅行袋跑出來的馮羽桑,原本一副欲責罵巴箴的跋扈模樣,在看到羅奇後,整個人如看見鬼神般地僵在原地。
巴箴用雙手遮住眼睛,不忍見到接下來的一場戰爭。芃芃意識到整個氣氛的不對,也學巴箴,把兩隻小小白白的手蓋在臉上。
「你要去旅行?」他問了個連自己都覺得很白癡的問題。
馮羽桑知道他問這句話的意思。如果她回答對,他肯定不會相信,如果她回答錯,他會氣得暴跳如雷;真是標準的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種自私的事,也只有他羅奇才做得出來。
自從他上次撂下一句:「我會再來看芃芃」後,她便以火燒屁股的速度收拾東西,準備逃難去也。誰知,一向慢條斯理,一直要把別人急得上吊才肯動一下的巴箴,在此次的行動中,更是充分地發揮了她的拖功。所以馮羽桑一直延至今天早上才能出門。
能出門也就算了,至少逃過這麼一劫。可是,偏偏她和羅奇就是這麼有「緣」!這深深的孽緣啊!
羅奇的表情很冷、很可怕,讓馮羽桑不禁瑟縮了好幾下。「你要搬走?……或者,說『逃走』比較適合?」
她不想與他爭吵,不想讓自己對他的愛在爭吵中漸漸流失,她寧可如此,在心裡永遠愛著他。
馮羽桑的沉默,激起了羅奇的怒氣,他瞪著她。「你默認了?馮羽桑,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遇到事情就想逃避,膽小而幼稚。」
馮羽桑不看他,強迫自己忽略他所說的話。但是,她的確是膽小而幼稚呀!要不是因為她的膽小和幼稚,現在的她,也不會在這裡了。
「你為何不想想誰是始作俑者?」她終於開口。
他覺得好笑地看著她。「馮羽桑,是你,一切都是你!」
她抬頭迎著他,一臉的受傷及不可置信。
他沒有生氣。「是你太天真了。」
馮羽桑感到眼眶裡蓄滿了淚水,但仍倔強地別過頭。巴箴知道這將是一場無止盡的戰爭,她歎息地搖了搖頭,拉著芃芃往裡面走。「芃芃,我們去睡回籠覺。」
巴箴走到門口時又停下來看了兩人一眼才進去。而馮羽桑和羅奇則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站在原地,誰也不肯讓步。
過了許久,路過的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眼光,其中一個路人還以過來人的姿態,雞婆地對他們兩人說教:「哎呀,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何必離家出走呢?我跟我家那口子也是三天兩頭吵,每天吵的架比吃的飯還多呢!」
馮羽桑一聽,整張臉都紅了,連忙把手上的旅行袋藏到身後。沒想到那個厚臉皮的羅奇可不這麼認為,他抓著馮羽桑,一臉的奸笑:「對呀,我也是這樣跟她講,飯照吃,架照吵。」
馮羽桑一臉驚訝地瞪著羅奇,正欲開口否認,卻接收到羅奇瞪過來的目光,只好噤聲。
見路人又要開口,羅奇便趕緊拉著馮羽桑,閃入屋內。一進門,馮羽桑便甩開他的手,但羅奇的動作比她更快。
「要不是想擺脫那個叨絮不休的路人,我連碰都不碰你一下。」他露出嫌惡的表情。
馮羽桑又再次為他的話和口氣所傷。「沒人叫你碰我。」她為了替自己保留殘餘的自尊,憤然地脫口而出。
他輕易地看出她為了保護自己,而讓自己看起來似乎很堅強,其實內心卻脆弱得一觸即碎。「馮羽桑,我不准你搬走!」他一想到她為了躲避他而搬離,便怒不可遏。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怎可讓她就如此輕易地再一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