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十五年前的戲碼又要重演一遍了。」東川御司歎口氣,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她們身旁。
「什麼戲碼?聽起來好像很精采的樣子,快點說來聽聽。」嵐風生一臉好奇。
東川御司望著妹妹輕問:「還記不記得你十歲那年,差點病危身亡的事?」
「嗯。」依人點頭,回憶道:「我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清醒過來。原本主治醫生並不看好我會活下來,可是……我仍然奇跡似的甦醒了。」
「的確是奇跡。事實上,你不是甦醒過來,是死而復生。依人,你確實死過一回。」
「什麼?一她睜大雙眼,「三哥……我不懂你的意思。」
「其實你在陷入重度昏迷的第二天深夜,就已經斷氣了。」東川御司娓娓道來,「當你心跳停止之後,醫生雖然緊急搶救,卻還是回天乏術,最後,只好向我們宣佈噩耗。我到現在還記得,你的死亡時間是凌晨三點四十五分。」
「怎……怎麼可能?」她簡直無法置信,「那我……怎麼會……」
「當時,醫護人員準備把你的遺體運往冰櫃,由我們領回家,籌備後事,可是……浩司卻死也不肯放開你,明知道你已經醒不過來了,他還是不離不棄的守在加護病房,抱著你的屍體,喚著你的名字,度過了整整兩個小時,無論爸媽他們怎麼勸都沒用。
「我們於心不忍,只好陪在一旁,等他接受你離世的事實。天亮之後,他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忽然像靈魂出竅一樣,眼睛明明是張開的,可是叫他都沒反應,大概過了十分鐘,他才回神,然後,奇跡就發生了。
「當他回神過後不久,你突然又有了心跳,我們一聽見心電圖的儀器發出嗶嗶聲,連忙把醫生叫來。於是,你就這樣奇跡似的起死回生了。但是醫生卻說,你的心跳停了兩個多鐘頭,就算僥倖存活下來,也會變成植物人。結果,你還是甦醒了,非但沒有變成植物人,意識還很清醒,把全醫院的醫護人員嚇得目瞪口呆。直到現在,有幾位老醫生對你都還念念不忘呢!」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件事?」依人深受震撼。
「你也曉得浩司愛面子,他堅持不肯讓你知道,所以我們才沒告訴你。加上爸爸當時把消息全面封鎖,不准醫院對外洩漏,你根本無從得知這件事。」東川御司微微笑道: 「從小到大,我沒看浩司哭過,然而,你死去的那兩個多鐘頭,他為你痛哭失聲的樣子,連我們看了都心酸。」
「好感人哦……」嵐風生早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沒想到這傢伙那麼癡情……」
原來她的命,是他千呼萬喚,一聲一聲喚回來的。
依人再也無法言語,只能望著病床上的男人,不停的掉眼淚。
連她死都不肯放的感情,到底有多深?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第八章
經過兩個星期的診治觀察,東川浩司終於順利出院,回到家中療養龍體。
由於他行動不便,接下來的復健期間,縱使是威風凜凜的東川四少,也只能依靠枴杖和輪椅的輔助,才能下床活動。
不過,大多數時候他不太使用枴杖行走,因為他嫌麻煩,反而喜歡坐在輪椅上,好整以暇的指揮她,天天推著他東逛西走。
看得出來,他還滿喜歡這台交通工具的。也因此,依人不得不懷疑,這個男人分明把她當成私人看護在指使。
三哥特地幫他安排了兩名醫護人員進駐家中的醫療室,可是他卻將醫護人員趕回醫院,只留下一名復健師,擺明了要她親自下海,服侍他未來兩個星期的生活起居。
當然,她也可以拒絕,問題是——
「你也不想想看,我今天會變成這樣,到底是為了誰?」
一席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然而,她白天要上班,只好委屈家裡的傭人隨侍在側,忍受他的壞脾氣,等她下班之後,再由她接力伺候。
「你可不可以溫柔一點?」他實在忍不住了,再不出聲抱怨,等他洗完頭,只怕他一頭長髮也被她扯光了。
東川浩司下半身泡在浴缸裡,腰間圍著一條毛巾,遮住重點部位,右腿蹺放在浴缸外,腦袋枕靠著浴缸邊緣,一雙無辜的眼睛正可憐兮兮的瞅著她。
還敢嫌她粗魯?依人越搓越用力。也許他這頭烏溜溜的秀髮極需要溫柔對待,可惜,只有專業髮廊的洗頭小妹才會小心翼翼的呵護它。
她大小姐肯放下身段幫他洗澡,他就該偷笑了!要不是看在他脫臼的右肩尚未完全復原,她才懶得陪他耗在浴室裡,弄得渾身濕答答的。
依人坐在一張圓凳上,越洗臉越臭,每天伺候他沐浴,真是件苦差事,不曉得哪天才能脫離苦海?
「我頭好痛,幫我按摩一下。」他指著太陽穴,比照髮廊洗頭程序,要求全套服務。
依人秀眉一挑,硬是忍下一口氣,順乎揉揉他的太陽穴。偏偏她的技術不好,沾了他滿臉泡泡。
東川浩司哭笑不得,伸手拿了一條毛巾,擦拭滲進眼睛的泡沫,再不自力救濟,等她按摩完畢,他的眼睛大概也瞎了。
「你把頭髮剪短好不好?」她忽然提出請求。
「為什麼?」他舒舒服服的仰著頭,兩隻手肘撐在浴缸邊,享受太上皇般的待遇。
「你的頭髮太長了,洗起來好麻煩。」她據實以告。「難道你不覺得每天頂著一頭及腰長髮很重嗎?」
「不會啊。」他已經習慣了,「長髮有長髮的好處,冬天的時候,還可以當圍巾使用。」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虧你想得出來。」
「你忘了,當初是你說我頭髮又柔又漂亮,我才為你留長的。」
「是嗎?」她一臉狐疑。
「我還記得那年你五歲,有一天下午,我躺在主屋的沙發睡午覺,你和將司兩個人在一旁玩遊戲,當我一覺睡醒,就看見你一邊玩我的頭髮,一邊呆呆的說:『四哥的頭髮好好摸,小哥,你也來摸摸看。』你那時候的表情,只能用陶醉形容。」他沾沾自喜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