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陳婧屏似無所覺,仍是目不轉睛的看著言紙,不斷地問著,「為什麼喜歡我?我是那麼的壞,幾乎一無可取,你為什麼會喜歡我?為什麼要為我做那麼多,為什麼?」
「怎麼樣?她現在到底是怎麼樣,為什麼儀器會叫成這樣,到底是怎麼了?」等不及住院醫生趕來,言紙激動的問著郭義德。
「聽說你也是個醫學系的學生,這麼明顯的情形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他瞄了他一眼。
言紙因他這句話而慢慢地冷靜下來。
「要做一個醫生,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臨危不亂的擔當。事不關己則矣,關己則亂。每個人都可以這樣,就是醫生不能,否則你失去的不僅只是身為一個醫生的資格,還有你所關心的人的生命。」郭義德對他施以機會教育。
看著他,言紙霍然深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他冷靜地開始以他有限的醫學知識分析眼前的情況。
突然間,房門猛力的被推開來,數位醫生護士連袂走進病房內,並在看見郭義德時愣了一下。
「郭醫生?你怎麼會在這兒?」秦醫生脫口問道,但救人的行動卻沒有停下來,他筆直走到病床邊,開始對床上的陳婧屏進行一連串的診察動作。
病房內一時之間陷入了無人開口說話的沉靜氣氛中不,並不是真的無聲,只不過是在場眾人聽不見而已,因為站在牆邊的陳婧屏始終都沒有停止問言紙為什麼。
言紙坐在醫院長廊外蹙眉沉思,最近這幾天他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那天婧屏的情緒為什麼會突然起了波動?
這段日子以來,不管任何人對她說什麼或做什麼,她總是像個睡著般的大娃娃毫無反應,醫生對此抱持著不樂觀的態度,甚至要大家有心理準備,她可能就這樣睡上一輩子。
然而,那天到底是什麼話題或什麼東西引發了她不同的反應?而又為什麼,連續幾天不管醫生對她作何種測試,她又恢復原先的無感?
這幾天他一直在想這件事,想那天和這幾天究竟有什麼不同,然後他想到了兩個不同,一是郭義德連接在她身上的那套儀器;而另一件事則是他們倆當天的對話。
對於儀器方面,他想他是束手無策,總不能直接找上門開口要人家把已帶回去的儀器借給他吧?況且郭義德那天也對婧屏的主治醫生說明得很清楚,那套儀器只有觀察的效果,而無醫治功能。換句話說,婧屏的反應八九不離十與他們倆的話題有關。
雖然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猜得正不正確,但是在醫學史上類似的情況並不是不曾發生,所以他決定試一試,反正再壞的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
深吸一口氣,他起身走向轉角的公共電話,從口袋掏出零錢與郭儀容那日強行塞給他的Call機號碼,撥給她。
「是我,言紙。我有話想跟你說,請你到醫院一趟好嗎?十點之前我都會在這裡等你。」他留下此段留言後掛斷電話。
雖然這樣利用郭儀容對她有些抱歉,但是為了婧屏,他不介意對不起任何人。
其實有時想想,他真的很笨,何苦為了一個討厭自己,甚至可以說恨自己的人這樣盡心盡力?好處沒有不說,說不定她一醒來後又開始緊迫在老四身後,然後對他不屑一顧。
是,也許老四現在剛好離家出走,但是他不可能離家出走一輩子,也許再過一個月,也許再過一天,他便會回家來,到時他又該將自己置身於何處?難道要繼續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守護她,直到她嫁給老四成為他的弟妹嗎?
想到這,言紙忍不住自嘲的一笑。如果哪一天她當真成了他的弟妹,他想到時自己若沒有離家出走的話,也會獨自搬出去住,要不然他肯會發瘋。
甩甩頭,他叫自己別想這些,因為不管婧屏醒來後他們倆的關係會變得如何水火不容,或者她的決定將會如何讓他心碎,都好過見她一輩子這樣躺在床上不知今夕是何夕。
愛她不見得要將她佔為己有,只要她過得好、過得快樂,他心甘情願。
走進病房中,陳婧屏仍如往常般動也不動的昏迷著。特別看護一見他的出現,隨即禮貌的朝他輕點了下頭,接著離開,病房又陷入他早已習慣的寂靜。
「你到底要這樣沉睡到什麼時候!」言紙突然開口。
窩在牆角的陳婧屏抬頭看著他,臉上表情是木然的。
「清醒的時候任性刁蠻,連昏迷你都要這樣嗎?為什麼不醒來?因為老四沒來看你嗎?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她緩慢的搖頭。不是這樣的,她也想醒過來,但是根本沒有辦法。
「你從頭到房都能感覺到四周的人對你說的話,對不對?你是故意不肯醒來,只因為老四沒來看你對不對?還是因為有我這個討人厭的人一直出現在這裡,所以你才不肯醒過來,眼不見為淨?」他一頓,突以絕望的聲音問:「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從以前你就故意要和我作對,明知不可為而為,只因為要跟我唱反調,你就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不,以前是她太笨,才會不知道他對她的好,而現在……她再度緩緩地搖頭,淚水無聲的滑下臉頰。
「算了,我累了,對你這個既任性刁蠻又不講理的人,我真的累了也受夠了。雖然我不能保證自己必須花多少的時間才能把你忘掉,但是多待在你身邊一天,想忘掉你的日子就會多加一天。」言紙說著突然停頓下來,好像在猶豫思考些什麼似的。
陳婧屏淚眼婆娑的看著他,不瞭解他究竟想說什麼,心裡又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露出那種猶豫不決又痛苦不已的表情?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他突然說。
她瞬間睜大淚眼看他,感覺心跳和呼吸都停了下來,然後身體逐漸發冷,開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