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在柬埔寨發生意外過世了,你堂哥也一樣。」
「怎麼會?」馬政逵震驚的望著父親。
馬父悲哀的撇了撇唇,半晌之後才又開口。
「記得兩年多前你大伯曾經找我當擔保人嗎?」
聽到這句話,馬政逵已經大概可以猜得出發生什麼事了。
「現在你大伯和你堂哥都過世了,一家子只留下你大伯母一人,而你大伯他進行到一半的工程的巨大賠償金,靠你大伯母一人自然是無力負擔,所以所有的債權人將會在這一兩天之內找上當初在擔保人欄內簽名的我。」
「多少錢?」
「實際金額我並不清楚,但是至少上億。」
馬政逵無言的望著父親,上億?這筆錢對他們而言就像是一個天文數字,他們怎麼可能有能力來負擔?
他蹙緊眉頭想了又想,突然想到爺爺在世時好像說過,他們馬家有塊不小的地,也許……
「爸,叔叔們都知道這件事嗎?」他沉吟的問。
「當然知道。」
「那麼也許有辦法可以解決。」馬政逵突然覺得眼前出現了一線生機,「爺爺在南部不是留了塊地嗎?」
馬父先是緊閉了下眼睛,然後無力的搖了搖頭。
「怎麼了,難道不行嗎?如果爺爺在世,他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馬父慢慢地睜開眼睛,然後以從未有過的認真緩緩地告訴他。「兒子,這個社會是現實的,再親的人,只要扯到了錢,誰都可以翻臉不認人的。」
一塊由上一代傳下來的地由七兄弟繼承,如果想賣地而其中一個人不肯蓋章的話,那麼這塊地就永遠不能賣,這就是所謂的遲分地。馬家正是這種情形。
「叔叔他們不肯幫忙?」
「那是你爺爺留下的唯一遺產。」
馬父苦笑著以這句話來解釋一切,但馬政逵卻知道父親肯定向叔叔們求助過,而且還遭受到無情的拒絕。
「他們太過分了!畢竟大伯和你都是他們的哥哥,他們竟然……」
「兒子,別說了。」
看著父親感傷的表情,馬政逵用力的吸了一口氣。
「爸,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和你媽打算將這間房子賣了,租間小一點的公寓住,再把你大伯母接過來一起住。」馬父看著他說,語氣中有一絲不確定,畢竟他也是家裡的一份子,有參與重大決定的權利,而他們卻沒徵詢過他的意見。
「我不贊成。」
果然!
「賣掉這間房子所獲得的錢對上億的負債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給那些債權人塞牙縫都不夠,卻可以讓你們和大伯母住得舒適些,所以我不贊成將這間房子賣掉。」
「可是,兒子……」
「爸,你先別急著作決定好嗎?這件事讓我來想辦法。」
「會有什麼辦法呢?該想的辦法我和你媽都想過了。」
馬政逵蹙眉頭,一時間叫他想他當然想不出來,但是天無絕人之路,他知道一定會有辦法的。「總之,我不贊成你們賣房子就是了。」
看著一臉堅決的兒子,馬父長歎了一口氣,而一直站在廚房門口偷聽他們對話的馬母則迅速地抹乾臉上的淚水,端起瓦斯台上一鍋剛煮好的湯餃走出來。
「來,先別說了,吃點東西。孩子的爸,你晚餐沒吃,也吃點吧。」
「你也一樣。來,坐下來一起吃。」
「嗯。」
*** *** ***
遭逢家變的沉重心情讓馬政逵取消了要給衣築暄的驚喜,當天下午即搭車返回營區,一個人躺在床上不斷地思索著。
突然之間,緊閉的房門「咚」了聲被人推開,來人因意外見到房內竟有人而呆愕了一下,然後才反手將門關上,走到他旁邊的睡鋪一屁股坐下。
「你怎麼在這裡?我以為至少要兩天後才會見到你。」葛冥看著仰躺在床上,以雙臂為枕,嘴巴上咬了支牙籤的他問。
「你呢?我以為我一回到這裡就可以見到你,沒想到向來不外宿的你竟也有例外。」馬政逵動也不動的回聲道。
「你的樣子看起來有心事。」葛冥說。
馬政逵轉頭看了他一眼。「你說話的語氣聽起來也很無力。」
「看來我們兩個還真是一對難兄難弟!」葛冥苦笑道,身體突然向後一仰,與他同樣仰躺在床上,只不過馬政逵的雙腳是架在豆腐塊般的棉被上,而他的則高架在牆上。
兩人各懷心事的沉默半晌。
「老馬,退伍後你真已經決定要先結婚,然後再帶著你老婆出國繼續讀書?」葛冥猶豫的開口道。
「那已經成為了我的夢想。」馬政逵淡淡地說。
「怎麼一回事?」葛冥一瞬間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一方面是驚訝,一方面是激動的望著他問。
大家幾乎都知道老馬和他未婚妻長跑十年的戀愛史,更知道他從入伍那一天起便迫不及待的倒數著退伍那一天的到來,因為到那時他便可以正式迎娶美嬌娘入門,然後兩人夫唱婦隨的繼續出國深造。怎麼退伍之日眼見就快到了,他一心期盼之事卻變成了他的夢想?
「葛冥,你有沒有聽過一塊錢逼死一條英雄好漢的故事?」馬政逵動也不動的盯著上鋪的床板,若有所思的說。
「你缺錢?」葛冥直覺反應的問。
「這世界上有什麼人不缺錢?即使再有錢的人也一樣。」馬政逵諷刺的看了他一眼。
「發生了什麼事,要不要說出來,說不定我幫得上忙。」葛冥忽然坐正身體,一本正經的盯著他。
馬政逵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不是他不願意說,而是上億的數目光說出來鐵定嚇死人,他不相信葛冥有辦法可以幫助他,即使他家境不錯,渾身上下使用的都是名牌物品,可是上億……
不,即使他家真的有那麼多閒錢,非親非故的,他也絕對不可能會願意出借這麼大一筆錢給他的。
「算了,你呢?在煩什麼?」他隨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