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換絕情,她不曉得原來她愛的人,是一個永遠不必等的男人。
寒秋水很能體會她的心境,因為從她主觀的判斷,烈長虹應該也是個超級薄情郎。
「都半百的人了,還提這些不覺得可笑嗎?」
男人一生都在追逐權利與財富,愛情只是他們的調劑品,只有在脆弱、失落的時候用來填補心靈的空虛。
所以大多數的紅塵純情女,抓不到男人的心,只好抓他們的胃,心跟胃之間起碼有幾根血管是相通的,聊勝於無嘛!
「是啊!咱們一隻腳都踩進棺材裡了,你還那麼在乎名利,不覺得可悲?」
「我說過,我是為了自保。」
「保什麼?」蘭姨壓根不相信他,「保證你長命百歲?還是『仲安醫院』生意興隆?」
卓仲凱突然沉寂下來,轉身面向窗外。
寒秋水、卓妤歡慌得忙蹲下身子。
「保證秦牧野從醫院竊走的文件,不會讓我吃上官司。」他凝重地沉下臉,一雙倦極的眼皮低低垂在老花眼鏡後面。
在卓妤歡的印象裡,她爸爸永遠是昂首挺胸、高高在上,絕沒見他如此萎頓黯然。可想而知的,秦牧野帶走的文件,必定很具殺傷力。
可是,他答應過自己要將往日的恩怨一筆勾消的啊!他依然有恨,他仍不能原諒她爸爸,他心中的怒意超過對她的愛,天啊!他騙了她!
在她決定和他雙宿雙飛的節骨眼,他早已使出撒手剪。
他太殘忍了,即使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她都無法跟他共偕白首。
秦牧野陷她於不義,這件事如果傳揚出去,她有什麼面目見人?
他真的不懂嗎?就算卓仲凱再壞,他仍是她的父親,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卓妤歡愁腸百轉,心痛絞裂。
「寒姐姐!」她輕喚。
「嗯?」寒秋水回眸一望,嚇壞了!「天啊!是誰潑了妳一身水?」
卓妤歡慘然苦笑,「再見了,寒姐姐。」語畢,她即躍下小山丘,發狂奔向山後的叢林裡。
「喂!」寒秋水跟在後邊,一路追一路喊,「妳上哪兒去啊?等等我。」
是夜,寒光點點,林中迴盪著窒人的寂寥。
悲憤過度的卓妤歡,怒不擇路,直奔到山崖旁,極目不見盡頭。
沒勇氣自殺,只得回頭再跑。
黑夜中,伸來一隻手、一隻粗壯的手。
卓妤歡連叫的機會都沒有,已經讓人攫在懷中。
「你是誰?為什麼抓我?」卓妤歡被裝進一部積架車內,左右各坐著一名壯漢,同樣的冷峻剛毅,同樣的英氣逼人,唯一的差別是,右手邊的男子蓄了一頭烏黑長髮。
坐右手邊的開了口,但不是回答她的話。「開車。」
「我問你們,為什麼抓我?你們怎麼不回答我呢?」
兩人照舊緊抿著嘴,對她的詢問充耳不聞。
「喂!」卓妤歡滿腔怒火,冰雕的美人,突地變成可怕、猙獰的小巫婆。「再不說話,我要不客氣嘍?」
好嚴重的威脅,兩名壯漢不約而同地將頭轉向她,想見識見識「小紅帽」怎對付「大野狼」。
他們的眼神比她的恐怖多了,不用開口,臉上已經寫著:有種放馬過來。
「好吧!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卓妤歡一副寬宏大量的態勢。「告訴我,你們是誰?為什麼抓我?」
右手邊的大漢再度開口,但仍然不是回答她的問題。「停車。」
媽呀!車子停在一家飯店門口,他們到底想怎麼樣?「我告訴你們哦,我還未滿十八歲,如……如果你們敢亂來,我爸爸……我爸爸會告你們誘拐未成年少女,警察伯伯會……」
「拿去!」比較高的壯漢遞了一把鑰匙和一隻信封給她。「今晚妳先在這裡休息,明天早上搭十二點的飛機到日本,這是妳的機票。」
「可是我--」
「砰!」車門重重合上,積架車絕塵而去。
那兩尊雕像,來去如一陣風,吝嗇得連半個字都不肯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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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秋水慌張地追上山頭,別說人啦,連一隻蒼蠅也沒追到。
卓妤歡會跑到那裡去呢?
啊!她不慎踩到一粒搖晃的石頭,險些跌下--懸崖?
寒秋水用力嚥了一口氣,匍甸向前。
哇!深不見底,她撿顆石頭丟下去……好久好久都沒有回音,不會吧?這裡又不是華山絕頂,哪有那麼深的斷崖?
怎麼辦?她陪卓妤歡冒著生命危險回來拿機票,已經很夠意思了,總不會連尋短見也要奉陪吧?
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這樣吧,明天買一些素果牲澧、香火冥紙幫妳超度超度,也不枉咱們相識一場。
寒秋水大義凜然地提一口氣到喉間,緊接著痛哭失聲,她是真心喜歡卓妤歡,也希望她跟秦牧野之間有個好的結局,不要像自己那樣,賠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她現在死了,沒有摔死也會餓死,因為她一文不名,兩袖清風,僅剩一件白洋裝。
而秦牧野還在日本癡癡的等候她去相會,活生生的一出愛情文藝大悲劇,怎不教人掬一把同情的眼淚呢!
歷經一番折騰,東方已緩緩露出魚肚白。
寒秋水拎著高跟鞋,撩起裙角,無限惆悵地走回她的座車。
她累壞了,走起路來歪歪斜斜,跌跌撞撞,但她還是找到她的車子,並準備窩在裡頭,呼呼大睡,一切煩人、惱人的事,等太陽出來再想辦法應付。
「不多睡一會兒,這麼早趕著回去?」
多體貼的話語,寒秋水感激不盡地正要道謝,驚見卓仲凱從「籠煙樓」走出來,後面還跟著卓妤歡的阿姨。
怎麼會這麼衰呢?打個盹都無法如願。
寒秋水舉目四顧,上籠煙樓只有一條山坡路可以走,卓仲凱要下山,必定會經過她的座車,也就是說,她再不走,就會被卓仲凱迎面撞上。
頂著千斤重的眼皮,她迅速將車子開離現場,一路上以一百二十公里的高速駛回台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