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瑤兒輕喚。
她不想逼小姐,卻也不想小姐把話悶在心頭。這杭州,只她瑤兒一人算是小姐的親近了,若小姐不對她說,該對誰說呢?
「瑤兒……我不知道該不該放心去愛他。」顏弄玉還是說了。
「小姐怕翟公子將來變心嗎?」瑤兒猜測也大約能知道小姐為何會如此擔心。
青樓裡待久了,對男人的愛真的很難去相信。
可是會上青樓的大部分都是花心風流之輩,又怎能以之揣測天下男人呢?
「現下山盟海誓,誰知將來呢?」
瑤兒一笑,比起小姐來,她這個侍女看得開多了。「小姐,你想要翟公子如何保證才能相信他呢?直到兩人白髮蒼蒼或是其中一人死去嗎?就是因為不能預知未來,所以才要把握當下呀!小姐,你比我聰明多了,怎麼不瞭解這樣的道理?」
在小姐開始煩惱該不該愛他時,其實已經動心了吧!否則何需煩惱?
偏偏小姐打掛牌以來,想的都是如何從男人身上搾錢,可從沒想過從他們身上得到金銀珠寶以外的東西,更遑論托付終身了。
「我……」知易行難呀!
「小姐,就算將來姑爺變了心,瑤兒相信以小姐的本事,定可扳回一城,何況瑤兒看姑爺不像是那種男人。」她不知不覺已改了口,惹來顏弄玉一記白眼。
「嘻嘻……」瑤兒知道小姐已有些想通了,「姑爺太驕傲了,與小姐一般,怕是不屑當個負心人呢!」
「但是——我不甘心!」顏弄玉噘起紅唇,「為何翟子慎一出現我便得拜倒他腳下?尤其是他什麼都沒做!」
連一句可稱得上山盟海誓的話都沒有,唯一有的,大概就是那句會做她一輩子的丈夫吧!可那算得什麼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想她顏弄玉在京城可是多少人捧在手掌心的寶貝,卻這麼不明不白地就給賣了!
娘究竟在想什麼?
「他那樣自信,本小姐偏不給他如意!」
「可是,小姐……」瑤兒不得不盡奴婢的義務提醒她一下,「你已經是姑爺的人哪!」況且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還沒成親之前,一切都不算!」
「我是否聽到有人提醒我,該早些把親事給辦了?」
翟子慎怡然微笑地推開房門,也不知聽了多少的壁角。
「姑爺!」瑤兒福了一福。
「瑤兒,莫要胡亂攀親。」顏弄玉看了他一眼,「人家要說我們高攀了呢!」
一個個狗眼看人低的親戚、兄弟,哼!
別以為她看不出他們眼中的輕視,論經歷說不定那小色鬼還差她一截呢!
「在生氣?」翟子慎在她身旁坐下,拉過她來卻給一手甩開!他不以為意,再次拉了她擁在懷中。「瑤兒,你下去吧!你家小姐有我。」
「是。」她退出之前不忘道:「小姐,你與姑爺談談吧!話悶在心裡多不好呀。」
「多嘴!」顏弄玉啐道。
「要與我談些什麼?」
顏弄玉轉過頭:「沒什麼。」
「讓我來猜?」他對她耳鬢廝磨著,享受這種親密的感覺,「在想我何時與你入洞房?」
顏弄玉欲扭腰,卻掙不開他的手。
「妾身只是江邊柳,任人折摘,不敢污了公子的好名聲。」她輕呼一聲,不料他卻忽然抱起她坐在他腿上,捧住她的臉,強迫她與他對視。
「你做——」他的眼裡有冰有火,讓她倏然無聲。
翟子慎凝視著她,「弄玉,我要你記住一件事——我極無法忍受任何人污蔑我的新人,包括你。」
顏弄玉窒息了,想轉開頭躲開他的視線卻無法如願,只得硬聲道:「我知道,我會盡量不去招惹你高貴的弟妹與親戚的!」
「你又弄擰我的意思了……」翟子慎輕輕歎息,輕吻著她泛紅的眼眶。
「才沒。」美人泫然欲泣的畫面很容易擰痛任何一個男人的心,尤其當這個男人還視她為牽手一生的伴侶時。
他把她抱緊在懷裡,「我不喜歡聽人污蔑你、貶低你,即使那人是你,依舊讓我有想見紅的衝動。弄玉,我愛你我自信,出身淤泥卻仍抬頭挺胸做自己喜愛的事的你,豎毅而高潔。對我而言,你是蓮花,而非任人攀折的路柳……」
大刺刺地宣告「有才沒錢莫進門」的顏弄玉,活得那樣自傲,用自己的方法生存,誰能瞧不起她?
可她如今卻畏縮了,用剌武裝自己……她是為何改變?是因為棲鳳山莊而迷失,或是因為在乎他而失了方寸?他寧願相信是後者。
「弄玉,淤泥是滋養你的土地,沒有它們便沒有今日的你,所以我一併接受了。你只管做你自己呵……」
第七章
輕輕吐了一口氣,趴臥在電最喜愛的軟榻上,顏弄玉嬌懶地玩著軟榻旁的水。
南方濕熱,實在令她這北方佳麗難以適應呀!
因為她,翟子慎請人連夜設計趕工一座水榭,好讓她在夏日居於其上消暑,而今榻旁水盆裡不過是聊勝於無的代替品。
翟子慎真是個奇怪的男人呀!她還是不懂他。
「小姐,你實在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太邋遢了!」瑤兒甫進後堂便見主子懶散地趴在榻上的五色絲隱囊上玩水,弄得週遭都是濕淋淋的小水漬,半濕的披帛一半垂在地面,香囊玉串則丟在榻旁。
天老爺!這哪點像個女人?
「瑤兒,我的冰鎮銀耳蓮子湯呢?」一見侍女出現,顏弄玉稍微提起精神來,像只垂死的魚伸出手來渴求瑤兒手中的甜湯。
「小姐!」瑤兒似乎要尖叫了!「坐起來!」
「好熱!」南方好熱,她不想呆在這兒了嘛……遲早有一天她會幹渴而死!
「不坐起來,休想!」瑤兒鼓起雙頰,「要給翟公子看到了,明——今天我們就得收拾包袱回京城了,那多丟臉呀!」
「瑤兒……」顏弄玉受自己侍女的威脅,慢吞吞地爬起來,不忘拉過一邊的高幾,懶懶地靠上,「我們沒帶包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