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過世以後,玉葫蘆便不翼而飛,伊彥陽命人搜遍了留綃園,始終沒能發現,孰料,竟會落入樊素手中。
「說,你是從哪兒偷來的?」他主觀的判斷,紅綃既不認識她,她也不是伊家的親朋好友,除了「偷」,實在想不出有更好的、更合理的解釋。
樊素先是一怔,但很快地鎮靜如常,她這六百年可不是白活的,豈會讓他隨便唬過去?
「這玩意兒滿坑滿谷何需偷?」她漠然走向左側的柴堆中,踢落一部分柴火。「你自己看看,這些少說也有二百多個吧?」
伊彥陽走近一望,藏在陰霾裡的臉越發地森冷。
這裡是柴房可不是寶庫,他手中的玉葫雖非價值連城,卻也所費不貲;記得當年買它的時候,玉器坊的掌櫃曾再三跟他保證,普天之下絕不找出第二隻一模一樣的,那……眼前這些又將如何解釋?
是她在搞鬼!
伊彥陽把眼光掃向樊素,怎麼看都覺得她有問題。
「你是怎麼辦到的?秦大娘和長工們一天到晚在這兒走動都沒能發現,你一到,它就突然跑出來了?莫非你學會了邪術,企圖加害於我?」
她初住進留綃園,就和他起了二次衝突,且直言無諱地指責他的種種劣跡,足見她有多麼心不甘情不願了。她不肯嫁給他,卻無可奈何地必須留下來,以此推斷,她肯定懷恨在心,想找人發洩,而那個人無可選擇的一定是他。
「用二百多隻玉葫蘆?」他的腦袋裡塞的全是爛泥巴嗎?樊素譏誚地衝他一笑,「麻煩你下次要羅織罪名給我的時候,想點別的招式,要不然就一刀殺了我,讓你、我二人都圖個清淨,如何?」她要睡了,昨夜白忙一場,今晚又被他耗去一大半,嚴重失眠會讓她精神委靡,火氣變大。
她誇張伸了懶腰,無視於伊彥陽的存在,便歪在稻草堆上閉目養神。
伊彥陽瞪著她注視良久,很難理解如此貧弱的女子,為何有勇氣跟他作對?
死很容易,但萬一他不肯讓她死,只想折磨她呢?瞧她那股氣勢,似乎對什麼都不畏懼,是什麼原因令她如此有恃無恐?
下意識地,他將目光移向那堆玉葫蘆。也許……
不見了?!
二、三百隻鮮綠的玉葫蘆竟平空消失了!伊彥陽以為是自己眼花,忙再看仔細,真的,一個也不剩,它們……到哪幾去了呢?
是她?
「起來!」他攫住她的香肩,硬把她給拉起來。「把話給我說清楚。」
樊素不敢使出真力反擊他,只好由著他像拎小雞似的抓在手裡。
「我又什麼地方惹你不高興了?睡覺也犯法嗎?不要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別人怕你,我可從來沒將你放在眼裡。」氣不過,掄起拳頭捶他,卻叫他連手一併擒住。
「轉過頭,看仔細。」伊彥陽面目清冷,眼角古怒。
糟!她的法術怎麼會失靈了呢?趕快再把它們變回來。
「看什麼看?一堆玉葫蘆看久了就能變成亮澄澄的黃金嗎?」樊素表面說得輕鬆,內心卻大為緊張。按照她的道行,變出來的任何東西,都不該在片刻之問便自行消失才對;不是有人暗中使壞,故意跟她過不去,就是她的功力大減。可,怎麼會呢?
伊彥陽被她搞糊塗了,方才明明不存在的東西,這會兒好端端的堆在柴火下。他相信他不是眼花,而是……錯覺?她使的莫非是障眼法?
他將手中的玉葫蘆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如果到了明日它依然還在,他就饒了她,否則……
「別讓我逮住你的小辮子,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在她美麗的翦水雙瞳中,他瞥見更勝於紅絹的靈燦可人。
寒風透窗而入,拂起一陣醉人的馨香,觸動他久違的狂潮。伊彥陽倉卒推開樊素,逃難似地衝出柴房。他想躲開她。
其實,躲的是他自己。
第四章
樊素只被囚禁了一天一夜,就讓秦大娘無罪開釋了。
「你在找什麼?」她跟在秦大娘身後,看她在柴房裡上上下下做地毯式的搜索,不覺好笑。
「少爺告訴我,這裡頭藏有二、三百隻的玉葫蘆,而且還是你發現的。」秦大娘張著精光四射的眼珠子,朝她身上猛轉。
「他腦筋混沌,胡言亂語,你也聽他的。連柴房都有玉葫蘆可以撿,花叢下豈不是有黃金可以挖?」憑她小小六百歲的道行,想要讓變出來的東西永不會消失,需要耗費極大的法力,她不願做這種無謂的犧牲。
咚!秦大娘二話不說,登時跪倒在地。
「你這是做什麼?」樊素被她突如其來的舉止嚇了一大跳。
「姑奶奶饒了我吧,我……我是不得已的,都怪我生了一個沒用的兒子,做一行賠一行,連我的老本都賠光了,此刻又臥病在床。我真的無路可走,才會去偷少爺的黃金,我現在就去把它挖出來,放回原處,只求您千萬別告訴少爺,老婆子我給您磕頭。」她老淚縱橫,伏在地上連連磕頭。
「起來起來,你甭折煞我了。」樊素急著阻止她做出如此令人費解的舉動。
「除非你答應我不告訴少爺,不然,我就一輩子不起來。」秦大娘十分堅持。
樊素歎著氣看她雙眼盈滿淚水,一副乞憐的模樣,早就同情心大發了,何況她根本是隨口胡謅,怎知會歪打正著,掀出她盜取伊家黃金暗藏花叢中的底細?
她集中心神,希望能瞭解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三魂七魄始終渙散飄移,令她使不上勁。
「我答應你便是。」
「真的?」秦大娘破涕為笑,沒想到她家少爺視為眼中釘的女子,居然有副菩薩心腸。「老婆婆我一輩子都會記住你的恩情的。」
「免啦,你只要告訴我,伊彥陽和紅絹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很好奇,那個曾經得到過伊彥陽深情憐愛的女人,究竟有何過人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