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泠無奈地搖搖頭,「葉雨臻,你總是這麼被動,震孝那種像木頭似的人,偶爾你要主動一下,否則你等到齒搖發白也難有結果。」
雨臻苦笑,「如果你看到他對待我的態度,是那麼地彬彬有禮、恰如其分,你絕對不會相信我和他已經認識十幾年,甚至還曾經形影相隨、難捨難分。」
「唉!」
兩人默契十足地同聲歎氣,轉頭互望忍不住相視而笑,「算了、算了,不談他啦,過幾天等我見著他再好好地跟他那個頑固腦袋『溝通、溝通』。」月泠笑著和雨臻一路走進停車場,夜風陣陣吹動衣裙。
葉雨臻打開車門,「一定要回去嗎?天色不早,像要下雨了,而且你看起來又滿累的,還是去我那兒擠一晚吧!」
「沒關係,那條路反正已經開習慣了。」月泠坐進車裡,「謝謝你替我打點屋裡,離開一個月還真有些想家,拜託,這兩天我拒接公事電話,等我休息夠再和你好好聊聊吧!一發動引擎,月泠對著雨臻擺擺手,慢慢將車開上馬路,伴著她的細語叮嚀,駛往回家的路。
葉雨臻望著月泠的後車燈慢慢地消失在視線之外,才返身走向她的車,看著那四平八穩的轎車,就像她一向呆板柔順的個性。順從又軟弱得連自己的幸福也把握不住。她喜愛月泠的小跑車,一如她羨慕月泠的堅強獨立和冒險精神。自知無法像月泠,她怨自己懦弱。
坐人車裡,她卻沒有回去的意願,空蕩蕩的屋裡只會令她倍感孤獨。她興起一醉解千愁的念頭,或許她該為這段苦澀的感情做個了斷。她將車開往天母,小九的「盡歡人生」能讓她安心一醉。今夜她想一改往日的謹慎作風,不再是個傀儡娃娃,暫時將溢滿心頭的往事拋下。
童年時專制的聲音彷彿又飄蕩在四周的空氣裡,她強自作了幾次深呼吸,抗拒那突然湧上的窒息感覺。
打開車窗,雨臻讓冷冽的夜風吹人車裡,她需要冷風帶來的刺激保持清醒。往事已過去多年,但是根深柢固的束縛卻擺脫不去,她有怨卻訴與誰知。眼前震孝的影像浮起,「唉--!」她長聲歎氣。他是她心中永遠的最愛與最痛……。
雨臻望著不遠處PUB的霓虹燈正閃爍不定,今夜就讓她做個酒國的放肆精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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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泠緊握著方向盤,輕輕地轉一轉僵硬的脖子。搭了二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又做了一下午的口譯工作·早巳累到兩眼難睜的地步。若不是想著屋裡柔軟的床,溫暖的被子,回家的路真是越開越長了。
忽然天邊烏雲飄飛,轟隆隆的雷聲大作,頃刻間大雨急速而下,雨水如瀑布般拍打在車頂上。擋風玻璃上的雨刷沙沙作響,視線一片模糊。離開了市區沒有閃爍的燈光,車頭燈微弱的亮度實在看不清路面,月泠有些後悔沒去雨臻那過一夜,幸好回家的路很熟悉,雖然視線不良,家卻也不遠了。
因為大雨月泠不免有些心急,而且公路上既沒有車,也沒有行人,她才準備踏下油門,趕上一程,卻驚見海岸邊不知何時有條白色人影正搖搖晃晃地走在前方。
「老天!」月泠眨了眨眼,她的車直直的逼向前行的人影,她趕緊將方向盤一轉、猛踩煞車,濕滑的路面煞不住車子,像冰刀劃過冰面的煞車聲沙沙響著,車子打滑直衝往對面車道,驚險萬分地停下,而那白色人影也幾乎同時倒了下去。
驚魂未定的月泠可顧不得倒車,也顧不了大雨正下著,急忙推開車門,跑過去蹲在那人旁邊。輕輕地伸手按他的頸間,脈搏雖慢,但還在跳動;「幸虧還活著。」她鬆了一口氣。他一身白衣,披散的頭髮看不清楚容貌,濕透的身軀摸起來卻是火燙的。她迅速地打量一遍,既沒傷口也沒有血。感謝上帝!自己可是個見到血就暈倒的人。
「喂!醒醒……」月泠輕喚數聲,也不見他有反應,她著急的舉目四望,公路上冷清清,天上閃電急馳,雨勢滂沱,心想總不能置他於不顧吧!只好將平日裡防人之心、自掃門前雪的教訓全都拋在腦後。
撥開散亂的頭髮,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張年輕的臉,雖然面色蒼白,卻睜開了眼睛,微弱的話語在大雨裡聽不清楚,他瞪著她,掙扎著要起來。月泠用力地攙起他,踉蹌地扶進車子裡,他卻在呢喃中昏過去。
自從將他帶回家來以後,月泠整個夜裡都忙個不停,腦子裡更有一大堆問題盤旋。她脫下他濕透了的衣服,每一件都像武俠演員穿的戲服,白色的靴子、白色的束髮、腰間纏著黑色的柔軟腰帶,一隻精緻刺繡的皮腰包、長長的頭髮完全看不出像是戴了頭套。沒有了衣服的遮掩,月泠吃驚的發現,他左肩上有數條被利爪抓過的傷痕,背部還有兩道翻捲的創口,被水浸泡得紅腫、火燙。身上的血,大概因時間過久,已凝結成一塊塊暗紫色的硬痂,肋骨的淤血和其他幾個細碎的小傷處與之相較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照料好他的傷口,再餵他吃過退燒的藥後,月泠進入浴室裡整理自己。雖然她已經累得很想躺下休息,卻仍然不時地起身檢查他的脈搏,坐在床前的大椅子上,她細細地打量他昏睡的臉,好一張俊秀面孔:劍眉,星目,膽鼻,方口,最醒目且令人著迷的地方,是那雙入鬢劍眉。那雙睫毛長長的眼睛,那挺直的鼻子,她想起了武俠小說裡描述俊男的形容詞。她好奇地倩測,這張臉是自然天生還是巧奪天工的化妝術,雖然有隔夜未刮的鬍碴子和青白的臉色,他依舊是個瀟灑的美男子。
月泠懷疑她是否太忽略演藝界的消息,什度時候有位如此出色的演員,她居然一無所知,看來他真的很敬業,在這麼狂亂的大雨天還拍戲。奇怪的是回來的一路上並沒有看到外景隊的蹤跡,尤其他身體的傷口是真正的劍傷,並不是化妝術,或許是因為拍戲的關係,他身上沒有任何現代人的物品,也沒有透露身份的線索。她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認定他不是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