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累,她還是強撐起身子摸摸他的額頭,幸好退燒了。抬頭望出窗外,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遠處的觀音山在雨後更顯青翠,天邊泛白黎明近了。疲憊的身體再也熬不住睡意,跌坐在椅子裡沉沉睡去。
他悠悠醒轉,混沌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覺得全身酸痛,視線不清的探看他的周圍,默默的打量這個看似女子閨閣,又十分陌生的房間,他模糊地記起那場血戰,為了躲避青松堡主拋出的火雷彈,他在真氣已然耗損太多的情況下,強使「身劍合一」躍下「落鷹崖」,威猛的爆炸力使他控制不住下墜的速度,狠狠地掉入黑暗裡。
他想起自己曾在雨中踉蹌而行,又濕又冷,肩與背的傷處火辣的刺痛著自己。有位女子,溫暖的手,細柔的聲音。他知道受人搭救,但卻糟的一點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體內流轉的真氣有些停滯並不順暢,若多加調息應無大礙,倒是身上的衣物全無,尤其最重要的「驚虹」不在身旁使他再次搜尋起這個房間來。
轉頭,他看見她睡在床邊的椅子上,自己正佔用她的床。美麗的幻影?或許,但絕對是賞心悅目的一個,她的長髮披過肩頭,身穿一套怪異的衣眼。緩慢地,她睜開眼睛,一對明眸。忽然兩人視線相對,她彷彿才想起房間裡還有人,羞澀的紅暈泛上臉頰,更見動人。
月泠張開眼才納悶為什麼會睡在椅子上,已經感受到一道視線正看著自己,一陣臊熱輕輕地爬上臉頰。昨夜他只是個昏迷不醒的傷者,如今才意識到他原是個陌生男子。
「喔,你醒了。」月泠站起身攏一攏睡亂了的髮絲,靠近床邊。看到她的病人僅是瞪著她,一副無助模樣。「你還好吧!頭還痛不痛,我擔心了一夜。」她坐上床沿,量他的脈搏後,伸手探向他的額頭。
他出於慣性地偏開身體,卻牽動身上的創傷,感到一陣刺痛,不由地更清醒幾分。她見狀,回手輕撫他的肩頭制止,「別動,你身上有好幾處傷口,昨夜我只是草草包紮……」
「請問姑娘是……」
好吧,他原來還沒有從戲裡醒來。她暗笑,繼續摸摸他的額頭,「我是正好在大雨裡撿到你的人。」他的皮膚摸起來還有些燙,人看起來也有些迷糊不像是很清醒。她離開床沿走向房間角落,打開一個鼓鼓的箱子,抽了件男用的黑色絲袍,放在床上。「這是我帶回來要送人的,你就先將就穿吧。」月泠一面說話一面走出房門去。
他乘機穿上黑袍,腦中盤旋過各種問題都沒有答案。他正想閉目調息,默運功力之際,忽地一聲輕響入耳,方纔那位女子端了一碗湯,巧笑嫣然地走到床邊,在他背後放置個枕頭,端起碗湊至他唇邊。
「謝謝姑娘。」他沒有拒絕,碗裡的味道說是雞湯,又不像,不由他有些皺眉。
她放下碗,拿起個異常奇怪,看起來不像兵器,當暗器又太大的物品,伸手遞給他。「你失蹤了一夜,要不要打通電話通知一下誰,經紀人,或是家人?」
他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她,彷彿聽不懂她說的話,也沒有意思要接過電話。
「姑娘是誰?在下孑然一身,並無家人。承蒙搭救性命,銘感五內。 」他想,她看起來聰明靈慧,為什麼言談竟忒般古怪,他懷疑自己究竟身落何處?
「丁月泠。」她放下手中的物品,「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你呢?你正好倒在我回家的路上,是你命大才沒在大雨裡被我的車壓到,我也不好見死不救呀!這裡是淡水海邊,你是從哪裡來的呢?」
「在下穆天毅,湘境人氏……」他看著她皺起雙眉,強忍著笑,一時張口卻無言。他不懂自己說錯什麼言詞,為何那美麗的姑娘有著不以為然的表情。
「對不起,請繼續。」她決定陪他玩下去,看他能用說台詞的口吻演多久,如此咬文嚼字的說話方式,簡直像面對一位武俠劇裡的人物。
「在下因接獲摯友急難相召,路過閩南地區,途遇青松堡主無理糾纏,『落鷹崖』上一陣混戰,致使落崖突圍。」他一奉正經地說著,完全沒有說笑的樣子。「煩請姑娘歸還在下衣物兵刀,援手之情,容他日再報。摯友情況危急,亟待在下馳援。今業已耽擱多時,為恐不及,在下需立時告辭。」他說完話,作勢掀被起身。
她搖搖頭。「唉!」月泠歎口氣,無奈又縱容地轉身走出房門去,聲音從門外飄回來。「你的傷口還沒有好……」恐怕連腦袋都還沒清醒呢?她想著。「你還要多休息別急著想定,我弄點吃的祭祭五臟廟,再說吧!」希望他吃飽了會恢復正常,她暗想著。
隨手打開冰箱,拿出速食包,丟進微波爐,一面衝著茶包,月泠心思繞著那個正在房間裡的男人。長得一派斯文、正經,也沒有一點像是要捉弄她的模樣。卻又為什麼說話顛顛倒倒的,他真的是個演員嗎?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他沒有身份證明,又來歷不明……不。月泠自嘲地笑笑,不相信她的運氣那麼壞,會撿到一個瘋子。
她端起食物的托盤,走回房間裡。床上的病人盤坐在床中間,閉目打坐,頭頂上白煙圍繞,五官在煙霧中看不清楚。那模樣,活脫脫是她愛看的武俠小說裡的情景。月泠輕輕地放下托盤,唯恐聲響會害他走火入魔。糟糕!是不是看太多武俠小說,有些分不清現實還是幻想呢?
慢慢地煙霧散去,他睜開雙眼,月泠彷彿看到亮光閃過他的眼睛,卻不及捕捉,心想大概是她眼花吧!
他起身走下床,好高的人,大約有一百八十幾公分,只見他搖晃地走到她面前打恭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