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泠忍不住,「噗哧」笑出聲音,拉起他的手,扶他坐入椅子裡,端起盤裡的速食餐。接下碗,他第一口入嘴後,抬頭疑惑地瞧她,「此為何物?」
「微波食品,我知道不好吃,但是冰箱裡僅有這種東西,我才回到家,又忙著照顧你,還沒時間去採購。」
他輕撇嘴角,繼續吃著。他努力進餐的模樣,勾起她的微笑。沒一下工夫他放下碗,捧著手上的茶杯。「謝謝姑娘的膳食,承蒙姑娘賜以援手,已是感激,又豈能佔居閨閣!在下想即刻搬出,以免沾污姑娘閨譽。」
「你既然這麼重禮數,就委屈你睡和室,房間很小,希望你不介意。」她一面說著一面收抬起碗盤,打開大櫥子抱出幾條毯子走出去。
他並不很想離開,只是掛心老友的急難,這麼一位美麗溫柔的姑娘家是他多年漂泊,未曾見過的。尤其想搞清楚這個奇異的環境,梳妝台上一面比銅鏡清楚很多的鏡子,床榻旁一盞琉璃燈,卻不用燃燭。牆上掛的、桌上的擺設,有太多不可理解的物品。
穆天毅想著。他浪跡江湖十載,書劍兩不成,雖有生死摯交,卻獨缺紅粉知己。難道老天爺捉弄人,在這般渾沌不明的時與地裡,讓自己動了凡心。思索著糾纏在腦海中的思緒。那嬌俏的臉龐不時地浮現。她是誰?她不只是有一張美麗容顏的漂亮女子。美女隨處可見,江湖上多的是艷若桃李、心如蛇蠍的紅顏禍水。難得的是善良、溫婉的內心。感應到她的視線,他抬起頭,直到四目相交。他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一片真誠,坦蕩蕩的一如她的心。
月泠完全不知道,穆天毅正在心底誇讚她。只覺得自己被他看得臉紅心跳,異樣萬分。望進他的眼中,慶幸見到讚賞,並無邪念。她躲避他的眼神,走到椅子旁邊。
他端詳著她。
「你許了人家嗎?」
月泠揚起眉頭,多古老的用語。「不,沒有,我目前還不想嫁人。來,我扶你過去。」她伸出手,拉他沒受傷的右手搭在她的肩上,接著伸手環住他的腰,並且小心的避過他背部的傷口。「可以嗎?」
「行。」他們開始移動,穆天毅發現他僅有些暈眩,並且確定自己可以行動,但是有她摟著的感覺真好。她的髮香飄進鼻息,她的心跳好快,他能感受到她有些緊張。明知道再不放手有失君子行徑,但是他居然捨不得離開她的懷抱。
「就是這裡。」這是間用木頭鋪成地板、也比其他地方高些的房間,四扇拉門敞開著。兩面牆壁有些方格架子,地板上剛鋪的被褥,看得出來這原並不屬睡房。她小心地扶他坐上地鋪。「你還堅持睡這裡嗎?這硬邦邦的地板,對你的傷口只怕不好受喔!」
穆天毅點點頭。「不妨事,在下住過更糟的地方。」
月泠一臉莫可奈何,搖搖頭無奈地走開。
他坐著不動。心裡有種很糟的感覺,好像他辜負了她的美意。她帶來一杯水和兩粒紅色小小的圓管,放在他身旁,「這是消炎藥,你先吞了吧!我再替你拿衣物來,好好休息一下,希望醒來時你已能清楚地和我說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待她轉開身子,迅速一拾手,將那兩粒小紅點拋入拉門外的盆栽裡。
她放下他僅有的衣服、髮飾、腰帶、腰包,整齊的迭在床頭上。唯獨少了他重逾生命的寶貝。他拉住她不讓她走。「姑娘,在下的隨身兵器……」
穆天毅看起來是如此在意,月泠覆住他的手。「你指的是那條長長軟軟的道具?」
「道具?」他疑惑的表情,手上的壓力稍增。「那是把七尺長的軟劍。」
她倏地抬頭。他看起來問得好認真。「我扶你進車子裡時,隨手丟在座椅底下了。看起來很精緻,但畢竟是件道具而已,不會很重要吧?」她慢慢放下他的手。「穆天毅,安心睡一下。我保證明天還你一把完整無缺的,別擔心。」她一面說一面調暗燈光隨手拉上門。「需要什麼就叫一聲。」
穆天毅無奈地搖頭,不重要?那「驚虹劍」削鐵如泥,斷金切玉。乃武林至寶人人思而欲得,這傻丫頭真不識珍寶。別擔心?難喔!但是,如今卻也只能希望她的話值得他相信。
盤坐起調息療傷,心中自信想著,有多少次大風浪都無恙的過去了。只要還活著,就沒有什麼是不能應付的,這是他進入天人合一之前最後的念頭。此時專心的他絕對沒有料想到,天明之後要面對的情況,居然是他空有蓋世武學也無法解決的情況。
她這是惹上什麼麻煩?月泠走回房間時思索著。她有個病人--長得出奇好看的男人。他有嚴重的創傷,不太清醒的腦袋……及一雙迷人的眼睛。她歎口氣打開自從回到家還沒空整理的行李。傷口她可以處裡,但她粗淺的醫護常識卻不包括應付幻想,更別說能幫助她克服那雙眸子。她對男人的認識都是負面的,相交的態度,也一向是嘻嘻哈哈的一視同仁。昔年的陰影,使她有著更多的保留。必要時她很能裝模作樣,但是笑臉下隱藏的拘謹和缺乏安全感,使她對多數的男人不願深交。
甩甩頭,月泠將那沉重的往事拋出心頭。和室裡的男人,只是個過客。她試著說服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麼,他又一再的挑動她的七情六慾。紊亂的思緒裡找不到答案,她將注意力轉回手上的工作,讓忙碌暫且忘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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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毅早早醒來。一則是因為練武者並不重睡眠,再則是屋外傳來的陣陣嘈雜聲響。他趁著主人尚未醒來之前,已經將這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屋子,搜尋了一遍。看不到絲亮屬於他熟悉的一切。
房子裡是那麼的無奇不有。單單就地板上放的琉璃燈,很亮、還有些熱、卻不燙手也吹不熄。而牆壁上掛的書畫儘是贗品。他放棄理會這些陌生的東西,轉而想著那令他好奇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