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她是在哭了,或許人家只是夢到一罐胡椒粉啊。」金天王嘻皮笑臉地道。
「一點也不好笑!」敖任長臂一伸,揪住他的衣襟。
「喂,幹嘛動手動腳?你不會傻到以為她夢到的人是我吧?我可以發誓這事兒真的和我沒關。」
「她連我都沒看上,會看上你?別說笑了!我只是想要你幫個忙而已。」
「『請』人幫忙是用這種態度嗎?」而且還出口傷人!
「那你到底幫是不幫?」敖任終於鬆手,但語氣還是很差。
金天王長長地歎了口氣。秀才遇到兵,有理沒理都講不清的,千萬不要試圖和一個身陷情網的男人講道理。
「你想要我怎麼幫?」
「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懂得『入夢術』,可以將人送到對方的夢裡去,弄清楚對方究竟在想什麼。」
「所以呢?」
「所以我要你幫我進入初櫻的夢裡。」
可是這入夢術要是一個沒弄妥,對方若是突然被嚇醒,那可是會讓入夢的不速之客一輩子長困夢土,回不了魂的耶。
金天王好心的勸語剛來到舌尖,又被吞回肚裡去了。
算了,他懶得再囉唆,與其被煩死,不如讓這條固執的浪龍困死在那小花仙的夢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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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土。
初櫻的夢中,響著占風鐸的清音。
占風鐸原是得靠風才能有聲響的,而在她的夢裡,梵音與佛唱是她的風。
「闢地開天幾萬秋,沉淪孽海任飄流。貪貪吝吝無廉恥,詐詐欺欺沒愧羞。轉變人身須猛省,輪迴獸體未知修。世間儘是迷魂陣,堅念執信切莫愁。」
梵音是輕柔的,敖任卻聽得頭疼。這丫頭怎麼連在夢裡都沒忘了唸經呀!
「天堂地獄兩絕境,升降全憑自己修。紅塵聲色迷真道,堪歡善信上慈舟。妄追幻境難登岸,識透玄機易出頭。速速修真行正道,脫卻輪迴了死生。」
好悶呀!她夢裡怎麼淨是這些無聊的玩意兒?
下回再來,他非得帶些鑼鈸、大鼓什麼的將她敲醒不可。
喔,不行、不行,他倒忘了,她若是突然被驚醒,那他可真要慘了。
無計可施,敖任只好低頭向前跑,不多時,終於將那些梵音佛唱都拋在身後,接著,煙霧一層層向兩旁退開,他乍然發現自己來到一座山谷。
瞧那瀰漫的淡淡霧氣,以及週遭林木的氣味兒,他可以肯定這是人間的山谷,而非天界所在。
所以,這是初櫻在被西王母欽點為弟子前所居住的地方囉?
一入山谷,那兒有座沙洲,上頭遍生蘆荻,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彷彿銀色世界。
山谷旁則是許多高大的扁柏,濃蔭覆地,十分清幽。
這麼僻靜清雅之地,也難怪會孕育出花妖了。
敖任開始四處找尋著。
一條溪流自山谷上方傾洩而下,水流湍急。
他沿著溪流來到谷頂,綠波粼粼,橫跨於溪水之上有座糯米古橋。
谷底是幽幽深潭,然而山谷上方景致秀麗,還有幢碧瓦朱牆的小小寺廟。
那座寺廟雖和谷底相隔甚遠,但暮鼓晨鐘、禮佛誦經的清音仍能悠悠地傳到山谷裡。
橋後方的水流往山谷下驟落,形成了一個大瀑布。
這條溪流出谷後,又匯聚了幾條河,將於百里之外流進東海裡去。
敖任這麼想著,至於為什麼能夠如此確定,他也說不上來。
好美的地方,可說是人間仙境,然而小小的初櫻哪!你究竟在哪裡?
才這麼想,敖任就在瀑布另一頭的山壁上發現了他想找的東西。
那是一株意外地生長在懸崖峭壁石縫間的櫻,綻放著一朵小小的、不起眼的粉白色小花。
櫻,本就是孤冷而絕傲的,但這株櫻也未免太過孤單了吧?
在她周圍數百尺內,別說飛禽走獸,就是連個和她同屬花籍的伴兒都沒有,也難怪初櫻會那麼不善於與他人相處了。
孤零零地生長在絕壁上的花兒看來有些寂寞,但那不斷往上伸的枝椏卻充滿生氣,讓他印象深刻。
接著,他在花瓣上瞧見了他要找的人,那是她的原貌,一個小小的花妖。
那盤腿坐在花瓣間,翹首望天的小花妖,蔥管兒似的挺鼻,嫣嫩的唇瓣,以及那櫻花瓣兒似的眉眼,正是讓他心跳加速的初櫻哪。
只是,這會兒的初櫻是絕艷而無瑕的,她的臉頰上並沒有那道難看的,五爪般的斑疣。
敖任蹙眉想著,所以她臉上的斑疣並不是天生的,並不是老天沒長眼睛的囉?
光是遙遙瞧著那美麗的小花妖,他已經十分快活,但一會兒後,他已不再僅以遙望為滿足,他想要和她在一起,縱使只是在她的夢境裡。
他輕躍起身,並且非常輕易地便變得同她一般大小,然後落坐在花瓣兒上。
既是夢,又有什麼是不可以的呢?
「嗨!」
敖任端出自信是生平最好看的俊魅笑容,只盼一舉擄下夢中佳人的心。
這一招是金天王慣用的,他曾得意地說,當女人醒來時,發現她曾在夢裡見過你,且微微心動,那種感覺可要遠勝過你平時的慇勤討好。
這會兒的小花妖尚未登仙,自是不識他這風流浪龍的,所以第一印象最最重要。
只可惜,他都笑得快要抽筋了,那小花妖卻絲毫不買帳,只是送上冷冷的眼波。
「你是誰呀?」
她的聲音裡毫無傾慕,只有十足的戒備。
難道……敖任心裡埋怨著失算,會讓他的攻勢無用武之地的唯一原因,就是這會兒她的芳心裡已經有別人了。
沒關係,以後再來一回,他非趕在那傢伙出現前先認識初櫻不可!
「我呀?我是個好人啊。」
「是嗎?」
她似乎並不在乎他是好是壞,只是瞧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收回視線,她繼續翹首睇著遠方,那神情像是正殷殷等待著什麼。
「你在等什麼?」他好奇地問。
「關你什麼事?」她冷冷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