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那麼喜歡她嗎?喜歡到寧可犧牲自己成全她的決定?
而她,又真能舍下這個為她創造了生命的男人嗎?
她不知,真的不知呀!
一伸手,初櫻拂亂了池中的倒影。
生命脆弱得不堪一擊,那愛情呢,又何嘗不是?
倏然起身,初櫻以浴衣包裹住光裸的身軀,踱遠了滌淨池,不容許自己再被這些無謂的思緒纏繞住。
她是可以繼續如此堅定著意志的,可前提得是他不在她眼前的時候。
接下來,她連續好幾天都不曾再出現在蟠桃園裡。
數日後,晚膳時分,初櫻用竹箸撥了撥碗裡的食物,一直沒有胃口,此時,一片陰影在她眼前落下,她下意識的抬起眸子,見著是他,她突然有種想要躲到桌子底下的衝動。
他不該出現的,在她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這個「他」的時候。
敖任在初櫻臉上看見了從未有過的驚惶神情,他心底有不捨,也有一絲欣喜,她會想躲是因為也在乎他嗎?
罔顧身邊其他人好奇的眼神,他還是在她面前坐定。
自從拒絕了紫籐、寒梅,還有那堆主動送上門的仙子之後,他已經很少在眾仙子面前出現了,但這會兒他不得不來,因為他想見她,想得都快要瘋了。
一日復一日,「成全她」三個字不斷在他心頭像熱油似地來回澆淋著,想愛不能愛,想成全卻又不甘心,最後,他還是前來找她。
坐下後,他故意先拿蟠桃園的事情詢問她,兩人淡漠如昔的枯燥對話很快就讓兩旁的花仙們都失去了偷聽的興趣。
見他人一個個別開頭去,敖任才開始切入正題。
「你為什麼都不到蟠桃園來了?」
「那邊有你在,我很放心。」她垂下視線盯著自己的碗,彷彿裡頭滿是能勾起她興趣的東西。
「你不來……」他追逐著她的眼神不肯放,「是因為金天王說的話嗎?」這個自作主張的壞痞子,和她見過面後就來向他招認了一切,根本是存心為他製造麻煩。
她終於肯抬眼正視敖任,「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想了想,點點頭,「都是真的。」
「所以……」她幽然歎息。「你現在應該明白我不想去蟠桃園的原因了。」
「你在擔心什麼?你怕我會用曾施過的小恩小惠來脅迫你為了我改變自己的決定,放棄自己的信念?」難道她還不能從他的言行中瞭解他的心意?
「如果我真的是這麼想,也許我就不會怕看見你了。」她萬般無奈的說。
她的一句話讓他神魂激盪,她的意思是,她也是非常在乎他囉?他吸了好幾口氣,才能夠強抑住想捉住她柔荑的衝動。
「你放心地來吧,我不會強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的,我只是想要天天看得到你而已。」
「或許……」初櫻似是自言自語,「我該和娘娘說一聲,將蟠桃園交給別的仙子打理了。」
「我不要!」他壓低嗓子,憤怒地抗議。
「為什麼不要?你不是說要成全我嗎?」
「成全是一回事,但在一處工作,我才能常常看見你啊。」
「看見了又能如何?」她別開視線,不想去看他那灼熱的眼神,「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我不管!」他發火了,「我就是想要看著你,僅僅如此而已!」
真的僅僅如此而已嗎?他嘴裡這麼說,其實兩人都同樣不敢肯定。
這樣的說法,只是一種藉口吧。
他強烈的蠻橫的語氣使得初櫻不得不凝眸和他對視。
她突然想起了那曾癡等在絕谷中的一抹花靈。
曾經,她也是這麼認為的,也想著只要能遙遠地、偶爾看見他就滿足了,而現在,卻是他說著同樣的話。
一個還債,一個欠債,生生世世糾纏不離,如此可怕的因果關係,得要幾世的歲月才能夠償清呀?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纏,有愛、有怨,有無奈、有委屈,還有濃濃的相思與傾慕,激出的火花燦爛得教人心悸。
他固執的視線不肯移開,最後是她狼狽地起身快步離去。
見她又逃避,敖任伸手欲拉住她,可是除了一掌的空氣,他什麼都沒來得及挽留。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再幫我一次。」
這是事隔月餘後,金天王來探訪時,敖任出口的第一句話。
盯著眼前那為情所困而神情憔悴的老友,金天王猛揉眼睛。
「幹嘛?你上回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成全那丫頭了嗎?」
「我是願意成全她,但她不能夠躲著不見我呀!」
「哪有人成全得這麼不甘不願又拖泥帶水的?所謂成全,本來就是要放手嘛!」
「都是你!如果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會躲躲藏藏不肯見我了,而如果她還願意見我,那我也就可以不在乎地同意成全她了。」
「這是歪理、謬論,我跟她先說清楚了,這樣子大家日後才不會後悔啊。」
「你跟她說清楚卻是害了我,我已經好久好久沒看見她了,我要見她!你懂了嗎?」敖任怒吼。
「好啦、好啦!別這麼鬼吼鬼叫的嚇死人啦,我錯、我錯,都是我的錯,那你現在到底還要我幫你什麼嘛?」
「教我入夢術。」
嗄?還沒玩夠呀?
「我不但要學入夢術,還要學引夢術,就是你說的那種可以將別人的神魂引進自己夢裡的法術。」
什麼?居然跟他要求這麼多,那不是將他的絕活兒全學去了嗎?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好冷!
這裡是什麼地方?
初櫻雙手環胸,直打著哆嗦。
她不是正在睡覺嗎?為什麼睡著睡著,竟會來到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娘娘曾說過,參禪入定時偶爾會因意念不堅而靈魂出竅,但她並非入定,只是在睡覺呀!
「初櫻!」
乍聞聲響,她全身僵硬。
怎麼會?他怎麼也會在這裡?
她開始左顧右盼尋找掩蔽物,卻失望地發現在這個漆黑的空間裡好像什麼東西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