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妥張開眼睛,看著懷裡的小丫頭像隻貓咪一樣,弄得她好癢。「妳醒了呀,要不要先去刷牙洗臉換衣服,等會兒宇妥姊姊幫妳看傷口──」
陶子墨赫然睜眸,被嚇醒似的抬眸盯著宇妥。
宇妥斜挑唇角,一臉興味地看著臉頰依舊貼在她胸口的小丫頭。「早安,小桃子──」
「啊──」陶子墨大叫,蹦跳起來,在床上亂爬、亂翻。「我的貝爾洛斯、我的貝爾洛斯……我的貝爾洛斯在哪裡?」
宇妥笑了起來,抽出身旁的小包毯。「在找這個嗎?小桃子──」
爬到床尾凳邊的陶子墨轉頭,迅速過來,搶下宇妥手中的小包毯,揪在懷裡,背過身,坐在遠離宇妥的另一側。
宇妥下床,拉好身上的睡袍。陶子墨聽到她離開的聲音,緩緩轉動頸子察看,一抹人影閃過,她趕緊又轉回頭,抱著自己的小包毯,一動不動。
「妳不想盥洗,宇妥姊姊就先幫妳換藥好了。」宇妥提著醫療皮箱,繞過床鋪,站在陶子墨面前,托起她的小臉。
陶子墨仰著頸,閉起眼睛,不看宇妥,一臉任她宰割的模樣。
宇妥笑了笑,拆開她額上的繃帶。
零零碎碎的聲音在空氣裡響著,宇妥放下剪刀,問:「為什麼叫它『貝爾洛斯』?」
陶子墨微微睜眸,隨即又閉上,不講話就是不講話。
宇妥笑著說:「我小時候也有個『貝爾洛斯』,那是我爸爸的破內衣,不過我的『貝爾洛斯』叫『被寶』,我喜歡將它蓋在肚子上,睡覺時摸著那細滑的布料觸感,感覺就很安心……我一直到很大的年紀,還依賴著它。」
「現在還──」陶子墨睜眼,好奇的嗓音衝口而出,馬上又止住。
宇妥與她相對視。「嗯?妳想說什麼?」
陶子墨抿緊唇,用力搖搖頭,再次閉上眼睛。
宇妥一笑。「我媽媽擔心我以後嫁人,還要帶著被寶當嫁妝,就想了一個『毒辣伎倆』消滅我的被寶,妳想知道她怎麼做嗎?」她停住語氣,看著不願張眸的小丫頭點點頭。她眉眼盈笑,繼續說:「我媽媽用剪刀,一天一天,偷偷剪掉被寶,直到它變小消失,我媽媽覺得她總算戒了我的怪癖……」
陶子墨渾身一顫,更加抱緊懷裡的小包毯。
宇妥眸光閃了閃,噙著笑意,轉個話題。「嗯……妳的傷口恢復得不錯,不過,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拆線……妳放心,拆線後,宇妥姊姊會給妳敷另一種藥,絕對不會在妳美麗的小臉上留疤嗯。」她的嗓音好溫柔。
陶子墨聞到她身上的香味──那伴著她睡了一夜好覺的香味;她忍不住偷偷張眼看宇妥。
「好了!」宇妥收起剪刀,目光抓住陶子墨的視線,對她笑了笑。「換個衣服,準備下樓吃早餐吧!妳哥哥和廉兮哥哥一定在等妳,他們很擔心妳呢。」她旋身,整理放在床畔桌的醫療皮箱。
「perros!」陶子墨突然發出聲音。
「什麼?」宇妥轉頭看她。
陶子墨攤開自己的小包毯,指著上頭的圖案,發出一個彈舌音:「perros。」
宇妥坐到她身邊,看著小包毯上那幾隻小狗圖樣。原來如此,perros──貝爾洛斯。那幾年,陶子墨還和父母住在南美洲,說著西班牙文的……
「perros──小狗們,媽媽教我的第一個西班牙文單字。我媽媽一定不會剪光我的貝爾洛斯!因為是媽媽讓貝爾洛斯陪著我的……」陶子墨低頭,小手揉著包毯。「媽媽教我好多西班牙文,可是我回來太久,已經快忘光了……媽媽講西班牙文的聲音,好好聽……我喜歡聽她說,可是媽媽和爸爸一直沒時間回來──」她停住嗓音,表情有些落寞,搓揉包毯的動作越來越大。
宇妥握住她的手。陶子墨抬頭,對上她美麗溫柔的笑臉,突然抱住她,靠入她懷裡,哭了起來。「宇妥姊姊──我好想媽媽、好想爸爸……」她嚎啕大哭,說話夾雜著西班牙文,那是她年幼時的記憶。
宇妥心疼地抱緊她,撫著她的頭髮。一個力量圍了過來,將宇妥和陶子墨擁住。宇妥抬眸,看見不知何時進來的陶垚農彎著身,坐落她身邊。
「子墨,哥哥對不起妳──」陶垚農嗓音低啞。
陶子墨聽到哥哥那悵然的聲音,小臉更加往宇妥懷裡埋,哭得傷心極了。她並沒有怪哥哥什麼,她只是太想爸爸媽媽……就算哥哥昨天打了她,也是她的錯,她不該讓大家擔心的……她害哥哥擔心,爸爸媽媽一定也會不高興……
「對不起、對不起──」陶子墨搖著頭喊道。
陶垚農垂下臉,靠在宇妥肩頸,大掌緊緊握舉,沈溺在自責的情緒裡。宇妥偏轉臉龐。「別這樣,沒人怪你……」她低語,吻吻他。
母親常說,她是生來幫助人的,她擁有比常人更纖細的心思、靈巧的雙手,她性格獨斷專橫又平易近人,天生適合當醫師,她不需要做革命家,自然能解救受創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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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你們吃飽飯,要出門就出門,快快樂樂去工作、去上學嗯。」宇妥在大露台的庭園桌四周走繞一圈,一會兒拍拍陶垚農的肩,一會兒摸摸陶子墨的頭髮,她的傷痊癒了,白皙的額頭上沒有任何疤痕。宇妥拿起口布擦擦她唇角的牛奶漬。
黑貓永夜在花圃、牆垣,跳上跳下,揮爪撲蝶。
皇廉兮從主屋正門走出來,拉拉領帶,揮揮西裝袖口,戴上禮帽,恍若一名尊貴爵士。
宇妥驚訝地看著他。「廉兮,你穿得這麼正式,要上哪兒?」他一向穿著地中海休閒風格服飾,在浮塢露天酒吧,悠閒賣酒,很難得看他穿戴得像要接受女皇召見一樣。
「我要去拜訪你們這座島的大家長,聽說他凡事講『禮』,我若太隨便,惹得他一個不高興,下令把我趕出海島,以後不能住在這美麗的地方,我會很遺憾──」皇廉兮又調整一下領帶結。他話雖然說得謹慎嚴重,臉上神情卻是一派輕鬆、漫無經心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