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來了呀,小桃子……」宇妥倚著起居室與臥房間的百葉折門,看著陶子墨先跑進起居室,然後,陶垚農高大的身影跟著出現。
「妳怎麼起來了!」陶垚農走向宇妥,扶住她的身軀。
「我聽到直升機的聲音,就知道你們來了。」她笑著,兩條手臂往他肩上繞。「我想迎接你們……」
陶垚農小心地抱起她,走進她的臥房。宇妥將臉輕輕貼靠在他肩窩。他每天都來看她,照顧她的生活起居,有時他會住下,但大部分時候,他還是會回農場;她知道他工作很忙,菜園灣其實不能沒有他。
「蘇林奶奶說妳還不能下床,要盡量躺著休息。」陶垚農將她放回床上,拉好被子。
「我躺很久了。今天天氣那麼好,」她望著落地門外,露台上的陽光、花籐和停在欄杆唱歌的鳥兒,說:「我好想到湖畔野餐──」語氣悠遠,彷彿這是她無法實現的願望。
「宇妥姊姊,妳一定很孤單,對不對?」陶子墨伏到床邊來,小臉露出同情的神態。「宇妥姊姊的爸爸媽媽也到島外去了,妳跟子墨一樣……」
陶垚農神情閃了閃,走到窗邊,收束透明紗簾,將窗門拉開一小縫。
宇妥沈吟地盯著陶子墨。她們的情況是不一樣的,她的父母是陪著愛遊歷的外公,四處收集資料,編寫醫學書籍。陶垚農到現在還無法對妹妹說出雙親死亡的實情……這一對兄妹,才是真的令人同情。宇妥視線轉向陶垚農,凝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她伸手摸陶子墨的臉,溫柔地問:「小桃子帶了什麼東西要給宇妥姊姊?」
陶子墨小臉一亮,提起地上的水果籃。「這是我採的水蜜桃,廉兮哥哥燉的雞湯,望月哥哥煲的豬蹄筋藥膳……還有米夏姊姊家做的蛋糕。」她一一拿出籃子裡的食物。
「哇,真豐盛!」宇妥捧著臉,高興極了,只是──
她慢慢將臉轉向陶垚農。「怎麼沒有一樣東西是你做的?」低柔的語氣不無怨尤。
陶垚農走回床邊。「這些東西的材料,全出自我的農場。」他撫開她額前的髮絲,吻吻她。「妳想到湖畔野餐,我們就去走走吧!」他抱起她,對妹妹說:「子墨,東西收一收,出門了──」
「是──哥哥!」陶子墨高聲回應,收好餐籃,往外走。
龍鱗湖是高原上休閒遊憩的好地方。今天不是上學日,一些孩子在湖上玩帆船、輕艇。
一名男孩端著一隻加蓋餐盤,走過長堤步道,到垂柳樹下。
「宇妥姊?」男孩試探地叫著躺在軟墊貴妃椅裡、身上掩著薄毯、臉上蓋著帽子的人。
陶子墨拿下帽子,坐起身,盯著男孩。
「妳不是宇妥姊啊。」男孩道。
陶子墨愣愣點點頭。「宇妥姊姊想遊湖,我哥哥帶她去划船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宇妥姊的傷應該快痊癒了。」男孩笑著,將餐盤放在小圓桌上。「這是我母親做的栗子點心,要給宇妥姊──」
「余聯!」宇妥的聲音傳來。
男孩轉頭,看著陶垚農抱著宇妥走過來。男孩禮貌地跟陶垚農問好,幫忙陶子墨擺好貴妃椅上的抱枕。陶垚農將宇妥放下。
男孩說:「宇妥姊,我媽媽做了栗子點心,要我送過來給妳吃。」
「嗯。謝謝你,余聯。」宇妥微笑看著男孩。
余聯是宇妥家附近的余家長子,一個體貼、懂事的十二歲少年。宇妥摔傷以來,受到余家不少照顧。
「也跟你媽媽說聲謝謝。」宇妥掀開圓桌上的餐盤。
余聯回道:「媽媽說,希望宇妥姊早日康復就好。」
「會的。大家這麼照顧我,我一定很快就會好的。」宇妥拿起一塊栗子塔,咬了一口,笑容滿面。「好好吃喔──」
「嗯……那個……」陶子墨看著余聯,支支吾吾地開口:「我也可以吃你媽媽做的點心嗎……」
余聯友善地瞅著陶子墨。
陶子墨突然不好意思起來,玩著手指,說:「我已經好久好久沒吃過媽媽做的點心了……」
陶垚農一震。「子墨──」
余聯的嗓音先一步傳出。「那妳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媽媽做了很多,我們可以一起吃。」
「可……可以嗎?」陶子墨一臉期待,看向陶垚農。
「去吧,小桃子。」宇妥拍拍她的手臂。
陶子墨依舊看著陶垚農。「可以嗎,哥哥?」
陶垚農閉了閉眸,點點頭。「別給人家添麻煩。」他交代。
「我知道了,哥哥。」陶子墨欣喜地笑了,旋身轉向余聯。余聯對她一笑,牽起她的手,往長堤步道走。
宇妥伸手拉著陶垚農坐下。「小桃子,交了新朋友……」
陶垚農握著她的手。「我得找個時間,好好跟子墨談談。」
宇妥靠著他的肩,望著兩個孩子走遠的背影。
第九章
時間大概過了一年多。
宇妥的身體算是康復了,但仍需持續複診。這幾百個日子,她一直住在高原,陶垚農從每天上高原看她,到三天一次、五天一次、一個禮拜一次……最後變成一個月一次──她越恢復健康,他就越忙,他們見面的時間間隔漸漸拖長,對彼此的思念也越來越深。今年,他送來第一顆成熟的水蜜桃時,他們決定結婚了。
在宇妥的外公和父母的堅持下,他們的婚禮將於龍鱗湖畔舉行。宇妥的外公和雙親對於宇妥在農場受傷的事,相當耿耿於懷,甚至有那麼點不諒解陶垚農,以至於這場婚禮,陶垚農完全沒有主導權,但儘管他只能當個被操縱的新郎,他還是覺得很高興。
「再過一個小時,妳就是我的妻子了。」陶垚農打破了婚禮前,男女方不能見面的習俗,趁大家都在湖畔會場忙時,偷偷進入宇妥的房間。
宇妥穿著一襲手工縫製、絲繡紅玫瑰的貼身白禮服,長髮梳成大髻罩了珍珠紗網,既艷麗又典雅。她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女神般,慢慢轉身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