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五的班代會議,他更嚴重不專心,只因為她的位子空了。
望著那張空蕩蕩的椅子,他的心不覺失落。
他當然明白她為什麼不願出席會議,也明白她如果出席只會招來同學們好奇的目光,可沒想到當自己在例行會議找不到她的身影時,胸膛會那麼空落,就好像有人從他胸口挖走了什麼--
他終究還是傷了她。
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他早料到的……
右拳忽地握起,狠狠捶了一下牆面。
激烈的疼痛竄上指節,卻仍壓不下心口的疼痛。他瞪著自己發紅的手背,緊緊泀
牙。
她說,一年前那晚改變了她的一生,可她不曉得,他卻是在更早以前便遭逢了命定的相遇。
在更早以前,當他還痛恨著這個世界的時候。
那天,他遇上了他的天使--
垂下眼,宋雲飛拉出藏在胸前的紅色細繩,怔怔地瞧著。
這個,繫在你跟我的小指頭上,這樣我們就不會忘記對方了。
天使這樣對他說,用那麼清揚、好聽的嗓音對他說,明眸水亮,小巧的唇抿著甜美的笑。
可天使卻忘了他了,只有他還癡癡在胸前掛著紅繩,讓過往的甜蜜與酸楚熨燙著他的心。
他被天使忘了。
不過,忘了也好,或許忘了才是最好--
熟悉的痛楚滾過胸前,他閉了閉眸,讓難以壓抑的感覺過去,許久,才又重新展眸。
可映入瞳中的倩影卻讓他倏地一驚,繃緊身軀。
是她--那穿著淺藍色洋裝、罩著白色針織外套的纖細身影是她!
雖然月光迷濛,雖然人影清淡,可他不會錯認,從不會。
她也來了?
極度的震驚攫住他,他忽地站起身,好片刻,陷入徬徨。
一向冷靜的神態崩落了,現在的他看來竟有些驚慌失措。他不停在房裡踱步,來回走動,一面拿手煩躁不安地爬梳著發,彷彿正在內心掙扎著什麼、考慮著什麼。
直到一個嬌脆的女聲揚起。
「雲飛,你怎麼還躲在房裡?」是溫婷婷,穿著名牌小禮服的她將窈窕婀娜的身子投入宋雲飛懷裡,「人家還一直傻傻在下面等你呢。」
軟玉溫香抱滿懷。可他滿腦子轉的,卻仍是令他猶豫不決的念頭:他該不該下樓?
「走吧,快切蛋糕了,我們一起下去。」溫婷婷挽住他的手臂。
「要切蛋糕了?」
「嗯。你準備送雅茵什麼禮物?我買了一條蒂芬妮的手練給她,不曉得她喜不喜歡?」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望著室內穿著打扮華麗精緻的少年少女,章懷箴忽然感覺自己像走錯門的小妹,拿親手串的串珠手練當禮物的她,在這群世家子女間完全格格不入。
她忽然想逃。
今晚實在不該來的,偏她答應了學妹,而且,她也想見到他。
她想問問他,問清楚那件事的始末。她要聽他說,說那封信不是他貼在公佈欄上的。
可萬一……真是他呢?
心忽然慌了,她倉皇旋身,幾乎想循原路奔回。
可宋雅茵卻看到她了,雙手提起白色禮服荷葉邊的裙擺,興高采烈地奔向她。「學姊,學姊。」她熱情地喚,「你終於來了,人家等你好久了。」
「雅茵。」她臉頰有些發燒,「生日快樂。」遞上拿包裝紙細心包裹的禮物。
「是送給我的?」宋雅茵接過,笑得好甜,「謝謝學姊。是什麼?」
「只是個小禮物。」她尷尬地說。
宋雅茵卻已迫不及待地撕開包裝紙,取出盒裡的彩色手練,「哇!好漂亮。」她眉毛都笑彎了,「學姊親手做的嗎?」
「嗯。」
「太棒了!」宋雅茵立刻把手練戴上,雖然廉價的串珠看來與她身上昂貴的名牌服裝超級不配。
可她卻笑得那麼開心,就像收到最珍貴的禮物一般。那令章懷箴也忍不住微笑了,緊張的心情瞬間鬆懈了幾分。
可也只不過短短幾秒,當室內的氣氛忽然寂靜,而眾人皆屏息望向正從旋轉樓梯緩緩走下的一對男女時,她感覺自己纖細的神經再度緊繃。
是宋雲飛跟溫婷婷--穿著黑色西裝的他,與一身粉嫩鵝黃的她,看來宛如一對金童玉女,那麼耀眼,那麼令人難以逼視。
她驀地別過頭,不敢再看。
「哥哥跟婷姊姊看起來很配,對嗎?」宋雅茵靜靜說道。
「啊,嗯。」
「爸爸跟溫伯父也希望他們將來能結婚。」
是嗎?
章懷箴不語,心口一疼。
也對,他們看來是很相稱,家世也門當戶對……
「我要去切蛋糕了,學姊一起來吧,」說著,宋雅茵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一路將她拉向那個足足有三層高的美麗蛋糕,也拉向他。
推了推黑色鏡架,章懷箴發現自己免不去要與眼前的金童玉女相望,只得深深呼吸,勉力揚起唇角。
「嗨。」輕輕一聲,算是招呼。
宋雲飛沒說話,只是用那雙深邃得像要攫去人神魂的眸子凝定她,看得她身子一陣熱,一陣冷。
而他身旁的溫婷婷敏感地察覺了兩人之間的異樣,女性的本能令她執起了戰鬥的武器。
「沒想到你今天也來了。」
「嗯,雅茵請我來的。」
「看來你跟雅茵感情不錯。」艷麗的紅唇撇過不屑。
她還是認為她處心積慮想接近宋雲飛吧?章懷箴想,心重重一扯。
可她想的也沒錯,她確實想見他,雖然見到他後反而更令自己心痛。
她別過頭,沒敢繼續迎視他,迷濛的水眸落定宋雅茵。後者執起她的手,指了指十廳角落的白色鋼琴。
「學姊,交給你了。」
「什麼?」
「生日快樂歌啊。」宋雅茵笑,「你幫我伴奏。」
「可是……」
「拜託啦,學姊。」
在學妹的軟聲央求下,章懷箴不得已走向那架漂亮的演奏琴,雖然她寧願自己別像這樣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這麼平凡的她,落入那些豪門子女的眼底,不知會是怎樣寒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