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腹沉悶卻清晰的疼痛促使她回神。「Shit!」她詛咒一聲,本想捧著肚子直接倒向床,可瞥了一眼房內凌亂的場面,還是強撐著急急收拾起來。
她並不是在乎他的看法,只是讓客人看到亂糟糟的房間總是不禮貌。她這麼告訴自己。
睡衣、小說、漫畫、CD、凌亂的床鋪,一一收好,理好……還有什麼呢?她轉著眼珠,快速查看房內每一個角落,忽然看見掛在牆面上的棒球外套。
是初見面時他借她的外套--母親幫她洗好後便一直掛在那裡,而她天天看著,竟也不曾將它取下還給他。
如今,這件紐約洋基隊的外套已成為她房內的裝飾品之一。
糟糕!
她奔上前,正想將外套取下時,敲門聲忽地叩叩響起,然後是他蘊著笑意的嗓音。
「我進來了哦。」
「不行!等等。」她連忙阻止他,一把扯下外套塞進衣櫥,然後用力摔上門。
他進門時看到的正是她這個動作,劍眉一挑,俊唇一揚,「藏什麼?」
「沒……沒什麼。」
「不會是色情雜誌之類的吧?」
「我哪會有那種東西?!」
「只是開玩笑而已,幹嘛那麼緊張?莫非真做了虧心事?」他逗她。
「殷、賢、禹,我警告你,我現在肚子很痛,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我知道。」他神色一整,「瞧你臉色都發白了。坐下來喝杯熱可可。喝完了就上床休息吧,我幫你做好熱水袋了。」
「啊,謝謝。」她接過香氣四溢的馬克杯,「看來你把我家廚房都摸清楚了。」
「那並不難。你媽媽把廚房收拾得很好,井井有條。」
「嗯,她一向很愛乾淨。」
「不過看來她的勢力範圍並沒伸展到這裡。」他若有所指。
她臉頰一燙,藉著啜飲的動作掩去尷尬神情。
「我知道你們這個年齡的孩子都不喜歡父母隨便進房間,小愛也是這樣,不過她起碼懂得整理自己的臥房,你啊--」
「我怎樣?」
「別整天在外面跟朋友玩,偶爾也早點回家收拾一下吧。」他溫聲勸道。
「幹嘛啊?知不知道你講話的口氣很像老媽子耶。」她在床沿坐下,「你才比我大幾歲?不要把我當小孩子訓話!」
「我二十二歲了,今年就大學畢業了。」他笑望她,「整整比你大了五歲。」
「又怎樣?」
「夠資格當你哥哥了。」他說,語調奇異的溫柔。
她心一緊,「我不……我說了我不需要。」垂落螓首,又喝了一大杯香濃的可可,
「說得也是。你男朋友那麼多,也許不差一個哥哥?」
她心一跳,「什麼意思?」
他只是微笑,接過她喝空的馬克杯,「你肚子還痛嗎?」
「嗯。」
「躺下休息吧。」
「那你呢?」
「我就坐這裡。」他拉過書桌旁的椅子,「陪你聊天。」
「我才不需要人陪。」她靠上床頭櫃,將他做好的熱水袋墊在小腹上,拉高被子,「你回去吧。」
「我再待一會兒吧。」他瞥了一眼腕表,「快七點了。你們家的人都這麼晚回來嗎?」
「他們今天晚上有飯局,會晚點回來。」
「哦。」殷賢禹點點頭,若有所思。
汪明琦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以為我是那種缺乏家庭溫暖的問題少女吧?因為爸爸媽媽工作都忙,沒時間管我,所以我才在外面鬼混,交了一群壞朋友。」明麗的眸直直瞪他,「你是不是這樣想?」
「我--」被她看透了心思,他似乎有些狼狽,微微苦笑。
她胸口跟著滾過一股苦澀,小腹彷彿也更痛了。「別傻了,我家好得很。我爸是國中校長,媽媽是家庭主婦,他們兩人感情好得很,夫唱婦隨。今天是因為爸爸請學校老師聚餐所以他們才晚回來,否則平常我們大概都這時候開飯。」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總喜歡在外面遊蕩?」他深深望她。
「不行嗎?」她抓過坐在身畔的泰迪熊,習慣性地抱著。
「那是小愛送你的禮物?」殷賢禹認出來了。
「嗯。」
他微笑了,將椅子拉到她床側,戲謔地拉了拉熊寶寶的耳朵,「為什麼女孩子都喜歡這種東西?」
「不行嗎?」她又頂這麼一句。
他卻沒生氣,只是望著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女孩子講話不要這麼沖。」
她一窒,「大男人主義!為什麼女孩子不行這樣,也不行那樣?我們不能講話沖一點,難道你們就可以嗎?」
「女孩子要溫柔一點。」他摸摸她的頭,溫聲勸告的神態就像一個哥哥在勸導妹妹,「你跟你那些男朋友說話難道也這麼沖嗎?」
「我--」她臉紅心跳。為什麼他要這樣摸她的頭?為什麼他要用那麼溫煦的口氣跟她說話?他可不是她哥哥啊!「他們……才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國中同學而已。」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有向他解釋的必要。
「國中同學?」
「就是我爸爸那間學校。」她別過莫名發熱的頰,低聲道。
「怎麼認識的?是同班同學嗎?」
「他們經常被叫到校長室訓話,我也常留在那裡做功課,所以就認識了。」
就這麼認識了?校長的千金跟學校裡的小混混?
殷賢禹不敢相信。
「有一次他們跟別校同學打群架,我爸爸很生氣,記他們兩支大過,其中有幾個都會因此被退學,是我幫他們求的情。」憶起過往,汪明琦唇角揚起淺淺笑弧,「所以他們才那麼聽我的話。」
「怪不得他們那天保護你的陣仗那麼驚人,簡直像準備為公主屠龍的騎士。」他半揶揄地說。
「你一定被嚇到了吧?」她反嘲弄他。
「那倒沒有,只是奇怪一個小女生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能耐。」星眸閃過亮芒。
她心一跳,直覺避開他過於明亮的眼神。「我爸爸不喜歡我跟他們在一起。」她低聲坦承。
殷賢禹明瞭地點點頭,「那也難怪,他們畢竟是……你知道,跟那樣的男孩在一起確實不太好。」他盡量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