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暈黃的月光,司空瑞這才看清楚了在哭泣的人兒是誰。
"白榆?"司空瑞微愕。
"嗚──嗚──嗚──"
宮白榆把頭埋在雙膝之間,身子縮成一團,長髮披散在身側,還不時發出細微的啜泣聲。
若不是月光映照上她的臉,只怕司空瑞會以為她是什麼不乾不淨、專挑晚上出來嚇人的鬼魅。
"白榆?"司空瑞步近宮白榆,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誰?"宮白榆顯然是被司空瑞嚇一跳,她抬起頭,從地上跳起來,一轉過身目光正好與司空瑞對上。
"是我。"司空瑞壯大著膽子再度往前踏近一步,生怕自個兒嚇跑她,到時候還得費心把她抓回來。
"少、少爺!"宮白榆倒抽一口氣,沒料到會在這裡、會在這種時候遇上司空瑞。
"我有事要找你。"瞧宮白榆似乎被他嚇到,司空瑞趕緊止住腳步。
"少爺找我有、有什麼事嗎?"宮白榆邊說邊往後退了幾步。
她可沒忘記司空瑞不喜歡女人接近他的事情。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連日來努力地躲著他,就是不希望惹他厭煩而被趕出門。
雖然一直逃避與司空瑞打照面,跟她被趕出司空府是一樣的,都無法再與司空瑞見面,但至少她留在司空府裡還能偶爾窺見司空瑞的身影。
能夠與他共處在一個屋簷下,她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再奢求什麼了。
因為只要能待在司空瑞身邊,她便不再感到失落,那股空虛的感覺更不復見。
所以,就算只是多留下來一天也好,她想留在這裡、想待在司空瑞身旁。
或許,就這樣的心態而言,她還是有那麼點貪心吧!
司空瑞對她太好、太忍讓,明明不喜歡女人在他身邊晃來晃去,卻還是留下她、教她讀書識字,甚至給她住處和工作,讓她漸漸習慣這樣幸福的生活。
他對她體貼而親切、處處細心照料更讓她捨不得放棄這種溫暖的感覺。
所以,她的胃口被養大了。
不是捨不得大宅子的舒適,也不是捨不得餐餐溫飽的生活,她放不下、割捨不去的,是司空瑞那對她似有意又似無意的關懷、是他帶給她的那種猶如家人般的溫暖。
為此,不管要她做出什麼樣的犧牲,即使要她一輩子穿上男裝,她都願意。
"關於前幾天的事情……"司空瑞皺一下眉頭,"你是因為我才不想穿女裝的嗎?"
宮白榆打了個冷顫。
果然,司空瑞還是發現了!
她一直在祈禱,希望司空瑞別發現她扮成男人的原因,那至少表示司空瑞根本沒注意到她是個道道地地的女孩子,而只會當她是個小書僮。但是……
"嗚──"宮白榆的淚水不爭氣地再度落下。
"白榆?"司空瑞頓時愣住,不懂她怎麼又哭了呢?他明明就什麼話都沒說啊!還是說,他剛才的問話讓宮白榆又想起被他撕破衣裙的事情?
"對不起!我剛開始根本就不知道你討厭女人,不然、不然的話,我也不會說自己是個女的了。"宮白榆抽抽噎噎地道。
"什麼?"司空瑞蹙起眉心,可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討厭女人"這類的話,到底是誰在宮白榆身邊亂嚼舌根?
"玉大娘她、她說你打小就不喜歡跟姐妹們親近,長大了又對來提親的小姐們再三排斥,就連你家裡的人都說你大概是喜歡男人而不喜歡女人,所以,嗚──"
宮白榆的自白很快地解答司空瑞的疑惑。
"是玉娘告訴你的?"老天爺,他把宮白榆交給玉娘照顧,可不是要讓玉娘跟宮白榆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啊!
"嗯。"宮白榆一邊拉起袖子拭去眼淚,一邊應道:"玉娘說你都已而立之年,卻還遲遲不肯成親,對那些千金小姐又看都不看一眼,這不是在說你討厭女人嗎?"
"沒那回事。"司空瑞終於明白這些日子以來,宮白榆為什麼避他避得那麼遠,原來一切都是誤會造成。
他誤以為宮白榆是在介意他撕破她的裙子、又看了她身子的事情,但事實上,原來宮白榆是因為玉娘說他討厭女人才會躲著他。
真是個天大的玩笑!
"你說沒那回事是什麼意思?"宮白榆胡亂抹著眼淚問道。
"我討厭女人這事是玉娘他們多心了。"與其說他排斥女人,倒不如說他對一般的大家閨秀、千金小姐都沒什麼興趣,反倒是宮白榆這樣的姑娘家還比較吸引他。
"那、那你……"宮白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司空瑞是想告訴她,說他其實不討厭女人嗎?
"我沒有像玉娘說的那般討厭女人。"司空瑞歎道。
他只不過是不似一般男子熱中於追求美人罷了,對婚事興致缺缺也是因為家中人丁眾多,不必擔心父母膝下無子承歡,所以打算晚些再成親,也省得被硬逼著與他對她沒有愛意的對象成婚。怎麼就這麼點單純的理由,也能被大夥兒誤解成他像個不好漁色,而有斷袖之癖的男人?
而且說出這些話的,還是打小看著他長大的玉娘!真不知道玉娘平時和娘親、姐妹們都在談論些什麼,沒事淨有些怪念頭。
宮白榆哽咽道;"那、那你的意思就是,你還是不喜歡女人嘛!你只是不討厭,又不等於喜歡,這兩個詞的意思還不是一樣。"
說了半天,結果還是一樣,宮白榆的心情頓時蕩到谷底。
"我、我還是變回原來的乞丐樣子比較好,至少你還會當我是個男的,不會討厭我。"宮白榆兀自說道。
"白榆!"司空瑞抓住宮白榆拿著泥土的雙手,免得她為了弄髒自己而跳進池子裡打滾。
"你既然討厭女人,就不要假好心地拉著我!"宮白榆死命地掙扎著。
"白榆,聽我說!"司空瑞拿扭動不停的宮白榆沒法子,索性用雙臂將她環住。
"嗚──反正你討厭我就是了。"
宮白榆知道掙扎沒用,只好乖乖地不再反抗,但是淚水卻仍然不停地滑落浸濕司空瑞的衣袖,讓司空瑞原本對任何事物都保持淡漠態度的心都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