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海棠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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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了那被自己藏在艙房夾間的海棠,老管家神色一凜,暗自警告自己,可別再貪杯誤事啦!

  眾所周知,海涯孤鯊旅祺是個外來民族和中土人氏結合而生的混血兒,他之下有數位妹子,皆與其外貌迥異,除了膚色稍白之外,大都是黑髮黑眼的漢族外表。但唯獨排行最末的么妹海棠,不但膚白似雪,晶瑩剔透,紫眸如初春錠放芳顏的蓮花撩人,更別提她一頭燦似金絲流轉的長髮,每每在陽光下閃爍刺眼光芒,令人難以正視而不被炫惑。

  雖然有著與所有人與眾不同的外表,但身為旅祺最寵愛么妹的海棠,卻沒有一般富家千金恃寵而驕的脾氣;相反的,她心地善良易感,白幼即十分軟心腸,常隨父母至佛寺參拜禮怫,賑恤貧病,慰問船隊漁家的喪病,不曾避諱所到之處的髒亂凋蔽,也因此,被沿海百姓尊誦為「黃金觀音」而少稱其名。

  時時感歎自己異於常人,海棠不只一次的說出要剃髮為尼師,從此長伴育燈古佛的心願,但在老母淚眼攻勢,和長兄旅棋的一再勸阻之餘,她也只能在家修行,偶爾隨兄長進京受封時,參拜長安城內外佛剎。

  在老當家未辭世時,曾再三的言及,倘非生為女兒身,這海棠自是最肖似他的鍾愛女兒。或許是因自小即被依刻板的規範撫育,老當家的總以為,這長子旅祺堪稱大任,與他卻少了份貼心。

  海棠則大不相同,身為么女兒,她盡可以爬到父親膝上玩耍,在其他兄姐皆默不敢逾越分寸時,愛嬌地黏著老父,爭取到與父兄遨遊海涯的特殊待遇。

  或許是個性中仍是天真未泯的那一面佔上風,男裝打扮的海棠,將髮色以墨汁和烏賊汁液染黑,穿起寬大層層疊疊的衫褲,倒也滿像個初上船做雜役的小廝,倘若再以褐黏灰土,塗污她皎淨的容顏後,那可就是天衣無縫得令人難辨其本來面目了。

  為了讓么妹得以排解生活中的憂悶,對於其女扮男裝溜上船出海的行徑,身為兄長的旅祺,總是睜隻眼閉只眼地放任。因為有他在,海棠的安全無虞。但這小妮子最近卻變本加厲,根本無視於旅祺的禁令,常常她倦游歸來後,旅棋才逮到曬得鼻頭脫皮的海棠,三令五申的對她曉以大義。

  在幾回言者諄諄、聽者藐藐的情況後,旅祺在無計可施之餘,只有使出撒手鑭:派出老管家盯著她,亦步亦趨地尾隨著海棠,希望能治得住這刁鑽的小女娃兒。

  但這旅祺長年在外征戰巡守海權,根本就搞不清楚這海棠的精靈和她早已探查出老管家的弱點。於是乎,每每在幾醇老酒助陣,配以海棠嬌嗔的撒嬌,說得難聽些:這老管家就算被海棠給賣了,都還醉得七葷人素的哩!

  所以啦,這海涯孤鯊縱使威名遠播、虎鯊旗乍現即可令敵人聞之喪膽,乖乖俯首稱臣,但只要碰上他最疼愛的海棠,那可就像是豬油磚見了火——全沒轍兒了!

  這回也是這個緣由,向來都自比有俠客義氣的海棠小姐,死纏活賴地總算令兄長點了頭,答應去救那個什麼被迫出嫁給個無賴痞子的姑娘。

  本來旅祺是壓根兒不會答應她去管這檔子閒事,但湊巧旅祺剛接到聖旨,說是他新近討平南海番族之亂有功,特於御花園賜宴,這下子他不進京都不行了。想到那些言不及義的無聊酬酢,旅祺基於好玩的情況下,才答應前往營救那位姑娘。

  而海棠自己,在隨旅祺進宮禁,被人們訝異及好奇的拉扯掉不少根頭髮之後,生著悶氣地將大桶黑漆往自己頭上倒下去,改換男裝回到凌雲號。

  「傳令下去,起錨張帆。」嬌喝聲中,她摸出腰際的一面虎鯊牌,令那些已經醉得東倒西歪,或是滿臉狐疑之色的水手們,全都一骨碌地打起精神,依照她的指示,將凌雲號的帆全升起,水手和船工們,及岸邊的縴夫,都百思不解地等著她的下一個指令。

  「小姐,這……這三更半夜的,少爺又還沒有毀來,你下令起錨,這恐怕不妥吧!」被海棠的恣意而行,嚇出了一身汗,老管家急得團團轉。

  「老管家,你放心,我哥哥不出一時半刻便會回來了,還會帶回月妍小姐和姬苔,你快著人去整理間清靜的船房,好迎接我的貴客登船。」對著銅鏡,將逸出帽沿的斑駁髮絲塞回帽裡,海棠根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的說著話。

  「唔,看來用黑漆的效果還是不好,而且全身臭氣熏天。老管家,你順便找找,可還有用剩的烏賊墨囊。」

  「小姐,這凌苔號上誰人不知曉你的真面目,你又何苦費事偽裝……」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老管家啼笑皆非。

  「我討厭別人盯著我猛瞧的德行,好像我是什麼三頭六臂怪物似的……」對著銅鏡扮了個鬼臉,海棠扯扯自己的腮幫子,心不在焉的自言自語。

  聽到外頭傳來紛雜的吵鬧聲,老管家才一踏出主艙房,隨即被那些個個面孔用黑布蒙住,手持利刃棍棒,正對著猝不及防的水手和船工們砍打的精壯漢子給嚇了一大跳,剛踏出去的腳,硬生生地煞住後,連忙縮了回來。

  「壞了,壞了,我看是有人摸上船來打劫了哩!」像只無頭蒼蠅似的來回踱步,老管家連連敲打著自己掌心,焦急得滿頭大汗。

  「打劫?」自銅鏡前猛然轉過身來,海棠杏眼圓睜地瞪著他,仿拂他頭上長了對角般的突兀好笑。「老管家,你老人家莫要尋我開心,這凌苔號已掛著虎鯊牌泊在此地近半旬了,

  哪個不要腦袋的小賊,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踏上我規矩嚴明的凌苔號造次?

  自門縫朝外張望了一會兒,老管家急得連連咬到舌頭。「唉唷,我的小祖宗,這可是千真萬確的!沒事老朽我何必拿你小姑娘窮開心?你瞧瞧,咱們康家的船工和水手,都已經被制伏……慢著,那些人……唉啊,想不到竟是我們自個兒引狼人室……這……這得快些通知少爺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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