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哪個小翠花兒,不就是那天咱們隨當家的到酒樓去喝酒,在梯子旁唱曲兒的小翠花兒嘛!」
壯年男子瞪了他一眼,伸手就往阿慶腦袋上敲下去。
「我操你這小烏龜,咱們是什麼身份,你要去迷那種姑娘。」不以為然地吐了口痰,阿興叔沒啥好氣地罵道。
「阿興叔,小翠花兒她美極啦,起碼比咱們村裡的姑娘都好看,就我阿慶看來,這世間最美的是觀音娘娘,這小翠花兒再不濟,也排得上老三。」抓了把浸泡濕軟的茶葉梗塞進口裡,阿慶急急忙忙地辯白著。
「喲,這走唱煙花女子還可以跟觀音娘娘相提並論,我倒要聽聽,這排行是怎麼算的哪?」在阿興叔的高聲吆喝之下,附近原本懶洋洋曬太陽打著盹兒的水手們,全都興味盎然地湊了過來。
環視那些同儕們一眼,阿慶將水杯往甲板一擱,意氣風發地大發謬論。「這世間第一美,甭說就是咱們的海棠小姐啦,她有著像黃金輾絲的頭髮,漂亮的紫色眼珠,更別提她白得像雪似的皮膚。有時候我就擔心哪天,日頭要是大了些,可別把她給曬融啦!」
他的話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共鳴,他們紛紛交頭接耳地讚歎著海棠的容貌。
「喂,阿慶,那這排名第二的又是誰啊?」
「還有誰啊?不就是船艙裡那位姬沄姑娘嘛!也難怪當家的要將她救了回來,這樣嬌滴滴、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兒,要是嫁給那個已經閹了自個兒的張公子,這不就是一朵鮮花栽在牛糞上頭,白白糟蹋她去守活寡嗎?」
他的話立即引起了更廣泛的討論,形成一片嗡嗡地交談聲。
「上回接到的快報,說是皇上已經下旨,著令所有捕快加強查案,非得在三個月內捉到擄走玥妍公主的歹徒,並且救回公主。」
「公主?但咱們用小豬衝破送嫁行列,自鳳輦中拉出來的是姬沄姑娘,根本就不是玥妍公主嘛!」
「是啊,那真正的玥妍公主到哪兒去啦?」
「管他的,反正咱們誰也沒見到玥妍公主,即使是江南第一神捕齊寒谷齊捕頭找上門來,他也拿咱們沒法子。」
「你是說齊捕頭啊?他可是皇上御賜的神捕……」
「怕什麼怕?你忘了咱們當家的,可也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再說,這東南海境,若不是有咱們海涯康家,這李世民的皇帝還當得安穩嗎?」有個滿鼻紅糟小洞的年輕人,打了個嗝,袒著肚子嚷道。
所有的人皆對之側目,此時阿興叔突然抓起他的衣襟,將他的腳一踢,令之跪在甲板上。
「你給我跪下,阿南,你又給我偷喝酒;你忘了上回跪在當家的面前痛哭流涕的求饒的事了嗎?」
「阿興叔,我現在又沒有值勤!」
「有沒有值勤都一樣!你只要一沾上酒,就算被酒淹死了都不會回頭。上回因為你酗酒分神,教凌雲號撞破了個大窟窿,還害兩個弟兄送了命,阿慶他哥哥也因此少了條胳臂。當初若不是我念在你發誓要戒酒的份上,才幫你去向當家的求情,沒想到事隔不到一個月,你又給我再犯。」
氣得臉紅脖子粗,阿興叔揪著阿南,逕自地往船舷邊走。其他人見狀,或勸或罵阿南,全都簇擁著隨他們來到船舷處。
「哪個給我找艘要回航的船。」緊緊揪住阿南的衣頜,阿興叔瞇起眼朝附近不少浮在海面上的小漁船張望著。
「阿興叔,我下回一定改,你不要把我趕下船。阿興叔,我若被趕下船,那可多丟面子啊!」突然跪了下去,抱住阿興叔的大腿,阿南哭得涕淚四縱地大叫。
「哼,你這小畜生,連裡子都要沒有了,還奢望什麼面子不面子。你就是這張嘴死性不改,告訴過你多少次啦,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哪天你要是將這少爺領著咱們去劫走玥妍公主的事傳了出去,這可是要誅連九族的大罪,咱們誰擔待得起啊?你還是給我下去,到那些小漁船上混,省得我得時時刻刻擔心你這張嘴。」
「阿叔,我……我發誓再也不多話,再也不喝酒誤事啦,阿叔,我爹一心就盼著我跟當家的出海長長見識,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我被趕下越雲號,必然很傷心,阿叔!」
「哼,你現在知道你爹會傷心啦?不成,當初是我拍著胸脯跟當家的保證,既然你現在破誓喝酒,我也沒有那個老臉再硬賴在這越雲號。為了負責,我跟你一起下船,這輩子我非得好好的盯著你,免得你做出什麼錯事!」
阿興叔此話一出口,身後的水手們為之嘩然,他們急急的勸慰著看來似乎非常得人望的阿興叔,但對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阿南,倒是沒有人理會他。
遠遠地依著船梔曬著太陽的姬沄,對這船上水手們的紀律自持感到訝異。難怪是可以稱霸近海的康家船隊。看他們這般的將上康家船隊做工,當成是如此光榮的差使。
這康家船隊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團隊?從上船到現在,她絲毫感覺不出這船上有任何制度,但這麼說卻又不太正確。因為,無論在哪個角落,或是哪個水手的臉上,都是井井有條和心悅誠服。倘若非以德服人,有可能得到這麼好的效果嗎?
另方的艙房閃出幾條人影,看到走在最前頭的那個人時,姬沄忍不住心頭一顫地別過頭去。
並非是她不想見到滿臉心事重重的旅祺,而是,她壓根兒不知該如何面對他。自從那日,所謂的蘭芷散事件之後,這兩天來,她只見過旅祺幾次,但都只是遠遠地瞄到他匆忙的身影,在偌大的越雲號來回穿梭。
但見不到他就不會想他嗎?事實上,每夜更深人靜時,輾轉反側地枯坐床榻,對於總是縈繞腦際的人影,她感到既幸福又痛苦。
不該再這樣下去了!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我是玥妍公主的侍女,我該為公主的安危擔憂,而不是將所有的心思都灌注在那個高大威猛的男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