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姬沄的話而神情大變,楊金源想要撲向姬沄,才發覺自己只能身不由己地往前仆倒,他費盡力氣才將自己弄正,並瞠目結舌地望著自己已經化為水的雙足,只剩兩根腿脛光突突地橫亙在他膝關節之下。
捶首頓足地發出陣叫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揚金源在那片用寶石塊礫所堆砌而成的沙灘上滾來滾去,將那些珠寶全都攬抱人懷裡。
「都是我的!我等了三十年,總算讓我找到海涯康家的金銀之島。哈哈哈,有了這些奇珍異寶,我就可以找到人為我除祛蘭芷散之毒,我要稱霸天下,唯我獨尊了!」
看到他那駭人的樣子,姬沄吃力地撐著自己的身子,想要遠離他。因為那實在是很詭異的畫面——將那些珠玉金銀錠全往懷裡塞的楊金源,臉上只餘半邊臉是有血肉,但也正逐漸剝落下,至於另半面,早已剩顆眼珠,孤伶伶地懸掛在空洞洞的眼眶之中。
而那些他捧在懷裡的財物,立即又自他已經鏤空了的胸骨間的縫隙,穿過他背後掉了一地。
「他瘋了!」看到他那異常的舉止,旅祺一躍而起,蜻蜓點水般的以腳尖連點數下,轉眼間即來到姬法身畔。
被楊金源的瘋狂行徑嚇得說不出話來,姬沄一察覺到身旁有人,她驚叫了起來。待看清楚來人,她喜極而泣地撲上前去,忘情地摟住了旅祺頸子。
「旅祺、旅祺,你沒有死!沒有死!我以為……以為……
彤彧?彤彧呢?彤彧他……「抱著旅祺的脖子,她又哭又笑的狂吻著旅祺,在旅祺安撫的擁抱之中,她立即又抬起頭,慌慌張張的尋找著彤彧的下落。
旅祺尚未從乍見她平安,繃得緊緊而突然鬆懈的熱淚盈眶中回過神來,身旁已經有隻手怯生生地越過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扯扯姬法雲烏黑的髮絲。
「我……我在這裡。」似乎很不好意思,彤彧朝她露出個靦腆的笑容,忸怩地低下頭,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要告訴她,他猛然抬起頭衝著姬沄一笑。
「旅祺哥哥說他不惱我,是不是我也愛上他了,所以我受不了見不著旅祺的日子,就像你看不到會哭一樣?」將他自己簡單推理而來的結論大聲地說著,彤彧以充滿期待的眼光等著姬法雲的答覆。
想起他孤寂的洞底歲月,姬沄轉頭瞧見了閃爍在旅祺眼底的濕潤水光,她伸手握住了彤彧那向來粗糙了些的手掌。「沒錯,兄弟友愛亦是愛,旅祺真是何其有幸,能有你這麼好的兄弟。」
「是啊,今後我們兄弟無需再分彼此,我總算明白了這廝的惡念。從小我就很詫異,何以他老是要探聽咱們康家金銀之島的所在,但因為爹有交代,這金銀之島只能歸你休息所用,所以我們沒讓他知道金銀之島在哪裡。」
「金銀之島?你是說這真是座島?」聽到旅祺的解釋,姬沄訝異地挑高柳眉。
「不錯,此處是座孤懸海中的火山島,但因火山灰燼及附近水氣造成濃霧,加以又是數道流潮交淮之處,而且終年被霧氣瀰漫,只有在極晴朗的夜晚會浮現世人面前,所以被稱之為『鬼島』。而舉凡我康家船隊之船,皆知此島為我康家私有產業,故從沒有人敢登岸。」扶著姬沄踩在全數為珍貴玉石所鋪成的灘岸,旅祺語帶驕傲地為她介紹。
「對啊,無論旅祺所統船隊巡行到何方海面,我皆可利用浮道回到船上。」舔舔唇,彤彧也隨他們一起登上岸,來到那道飛瀑之前。
「浮道?」對這些她壓根兒沒啥概念,姬沄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般的迷惑。事實上,只要看著旅祺那盈盈襲人的眼眸,她便已經陶醉得昏頭轉向了。
「嗯,阿爹僱人做了約莫十萬里長的浮道,可以由金銀之島下的隧道銜接,接到旅祺或阿爹所在的船,這樣他們才可與我相見。」指著一大堆中間大約只能容一人橫躺寬裕些的木板隔道,彤彧搖動一具轆轤,那些浮道馬上緩緩向前接連延伸出去。
至此才恍然大悟自己為何每回在異境中醒來,身上連一絲水花都沒沾上的原因。姬沄轉向旅祺,正好見到他也是給自己肯定的眼神。
「是啊,所以每回你一失蹤,我即使懷疑是彤彧,卻沒什麼把握,因為我從沒有走過浮道,至多只到船艙底的密道而已,這浮道我也是今日首見。」
讚歎地望著那堆運用扛桿原理所設計出來的機關,姬法忍不住嘖嘖稱奇。此時,岩塊後傳來的淒厲哀鳴聲,引起他們的注意,他們這才想到身受蘭芷散之毒的楊金源。
映入眼簾的是不忍卒睹的一具逐漸腐爛到大腿根部的屍身,盯著自己的血肉正一點一滴地流失,楊金源兩顆像是隨時都要失去連繫,自眼眶掉出來的眼珠,以極駭人的瞪大程度盯著他們瞧。
「救救我!我已經快化成水了,救救我啊!」在他雞貓子鬼叫鬼叫的哀嚎中,他的下腹胯部已經消失了。
「楊金源,你作惡多端,假造我阿爹遺訓,想令我狙殺彤彧,又以下犯上,企圖奪我康家船隊。這麼多年來,你隱身於我康家,卻時時刻刻打算謀奪我康家財富。甚至,你還想染指姬沄,明知她已是我的女人,你仍恣意強劫,楊金源,你配求我救你嗎?」盯著他,旅祺冷冷地說著話,一動也不動地佇立在他面前。
「哈哈哈,反正現下我楊金源既已是你手下敗將,有何罪名,你就儘管編派吧!」用枯骨般的雙手撐住自己,靠了塊岩石擺正已然殘缺不全的軀幹,他突然仰天發出幾聲長嘯,而後雙掌齊往旅祺的方向疾射。
在他虎虎生風的掌勁捲起的巨大力道中,掌風如有無數強烈的破壞分子,以雷霆萬鈞之勢,在四面八方的巖壁上,留下無數的裂痕。
轉瞬間,天搖地動了起來,潺潺涓流的溫泉,像是要沸騰了般地滾冒著此起彼落的大小氣泡。隨著楊金源的掌風所到之處,巖壁龜裂傾斜,頹圮斷落的石塊紛紛掉進水池和溫泉內。瀑布仍是萬馬奔騰般的壯盛,但亦在島身搖晃之際,跟著忽左忽右地改變著落點的方位。